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僑民‧居民‧公民──從加拿大華文新詩窺探加華詩人的自我身份定位
( 2012-12-28 )



      學者、作家馬森在《海外華文與移民華文文學》一文中說:“像新加坡這樣的國家,華文也是他們國家主要的語文之一,用華文寫作的新加坡人的作品,能稱為移民文學嗎?”【47】
      我認為新加坡這個獨立國家,華人佔大多數,廣義來說,也是移民,要稱之為“移民文學”也是可以的。問題是,同理,像加拿大、美國,用英文、法文寫的也同樣是移民文學了。最後只有印第安人的才是加拿大文學、美國文學了。想深一層,印第安人也是萬多年前從亞洲大陸移到美洲的。其實,如今,像許多移居既久以至第二、三代的新加坡華裔作家,已沒有了“移民”的心態,作品也沒有了“移民”的特色,就不應稱為“移民文學”了。
      學者、作家木令耆的《落地成文》說:“我認為海外華文文學與中國本土的文學之間的區別越來越小。”【48】我因而想到:是海外華文作家自我定位為“僑民”所致嗎?這算是好事嗎?
      有中國學者說:“海外著名文學評論家陳瑞琳曾經精闢地指出:‘海外華文文學正是中國文壇發展到二十世紀末的一支奇異的生力軍,......它正在為當今的中國文學史帶來域外文學的嶄新篇章。’我是完全認同她這一觀點的。”【49】
      依上列引文,作者認為“海外華文文學”是“中國文學”的一部份。我不同意。我在《用“國”“族”“文”分類海外華裔文學》一文中說:“最近從一些傳媒報導知道:他們說我們的‘加華文學’,是‘中國文學’的支流,是不可分割的一部份,不管是重要的還是不重要的部份,都是不可分割的、‘中國文學’的一部份。是這樣嗎?......中國文學獎,新加坡的作家不賣賬,說他們的是新加坡文學。這一點,我是同情的,同意的。......他們不承認是‘中國文學’,因為新加坡是一個獨立國。但是,加拿大也是一個獨立國呀。......”
“如果我們的母國、‘娘家’,把‘加華文學’‘歸寧’到‘中國文學’裡,其他族裔也仿效,英國、法國,也把加拿大人用英文、法文寫的文學,‘歸寧’到英國文學、法國文學去,那麼,加拿大還有文學嗎?還有加拿大嗎?”【50】
      看來,中國本土的文學界與海外部份華裔評論家、詩人、作家,有這樣一個共識:“海外華文文學是中國文學的一部份”,這個錯誤的共識,也許會導致“對加拿大的忠誠度,都不如對原居國的忠誠度。”【51】或者,這個錯誤的共識,與“加拿大公民”自我定位為“僑民”,二者互相促進,是大有可能的。
      既為“加拿大人”的詩人、作家,寫的應是“加拿大文學”,天經地義,自我定位為“加拿大人”是首要的。我曾說:“新移民作家要過的關有兩個:一個是對客觀現實世界的深度認識。……第二關更重要,是身份轉變的自我定位。……他們自我定位為旅客,對原居地還沒有斷奶,同時,對所在國不忠。不少新移民作家依舊用原居地的觀點去寫作,用舊觀點看新事物,往往看不透徹,甚至誤解。一句話,主觀身份的轉變,影響着對客觀世界的認識。”
      “誰都知道美國,但不瞭解加拿大,好像加拿大是附屬於美國似的。……當我知道英語的加拿大文學有附屬於美國文學的情況,很是驚訝,因為它不但落後於南洋,也落後於小小的澳門。……二十一年前(1984),我在發言最後,提了個口號:“建立‘澳門文學’的形象!”……現在我要重複一次:‘建立“加華文學”的形象!’”【52】
      我寄望華裔加拿大人的文學作品,站穩加拿大人的立場,以加拿大為至愛,多些寫加拿大。至少,寫出來的是“加拿大文學”,而不是“外國文學”。
      2012年8月,於卑詩省烈治文市。(之十 全文完)

      【註釋】
      47. 《楓華正茂:加華文學評論集》,頁63。
      48. 《演變中的移民文學》,“加華作協”出版,2005,頁7。
      49. 徐康《從蓓蕾初綻到繁花似錦:略論海外華人新移民文學的發展態勢》,《楓華正茂》頁73。
      50. 《楓華正茂》頁118-119。
      51. 同註44。
      52. 韓牧《對徐康論文的講評》,《韓牧評論選》,香港,紅出版社,2006,頁404-406。又見《剪虹集:韓牧藝評小品》,紅出版社,2006,頁197。

      作者﹕韓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