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日一大早，河南省政協常委趙克羅在他更新的微博中如此感慨：“2012，莫言，莫言，莫言啊！”
      而在前一天，趙克羅在微博發表“懺悔書”稱，因今年5月在新浪微博上，對河南省南陽市平墳運動提出反對意見，省委有關領導認為此舉給河南及南陽造成嚴重負面影響，要他糾正，否則省委統戰部將對他採取措施。此後，趙克羅“知道自己闖下大禍”，立馬公開道歉且刪除有關微博。但在前兩天，在省財政廳已提名他留任下屆省政協委員的情況下，他的省政協委員及常委提名被拿掉了。
      趙克羅選擇在下屆省政協委員名單確定公布之前發表這封“懺悔書”，未必像他所表白的那樣，“沒有這些虛名之後感覺一身輕”。不然，趙克羅不會在“懺悔書”中自扇耳光：給領導添了亂，像我這號政治上幼稚的人早該在發生平墳事件時就免掉省政協常委。趙克羅看似當眾自扇耳光，其實掌掌扇在權力的臉上。
      南陽平墳，民怨四起。別說以“政治協商、民主監督、參政議政”為己任的政協委員，即使是普通百姓，也有給政府建言獻策、表達自己觀點的自由。兼聽則明，聞者足戒。這是執政者應有的度量、自信和智慧。
      但是趙克羅的這份“懺悔書”，揭開的是一地政治生態的另一角：當權力形成了某個意志，反對的聲音就是“嚴重負面”的，是要為此付出代價的。而這種代價，竟然出現在一名“政治協商委員會常務委員”的身上，不免令人倒吸一口涼氣。
      與那些逢會必舉手的官場不倒翁相比，38歲的趙克羅顯然還“嫩”，還缺乏“政治歷練”。
      趙克羅在“懺悔書”中表白：“原以為省政協常委有權對政府進行民主監督，參政議政，看來我是太天真太幼稚啦，自己太把省政協常委身份當回事啦。”趙克羅把他自己當成了這個政治生態中的失敗者，當成了反面教材，他試圖告訴官場上的人們：你可以做花瓶，可以違心扭曲自己，但你不能入戲太深，不能領導給你三分顏料你就真去開染坊。
      如果趙克羅因言而被“換屆”成立，它帶給中國政治協商、民主監督體制的傷害，將是一個糟糕的範例。它告訴人們，所謂民主監督，就是權力可以在百姓地頭扒墳，但你絕不可以在權力頭上動土；所謂政治協商，就是只許鼓掌獻花，不許異議添亂。這種行使權力的方式，看上去充滿強勢，其實弱不禁風。若此，誰還敢在權力面前建言獻策？誰還敢理直氣壯地監督權力？
      當一個政治角色，該入的戲不能入，那麼，維持這個角色的存在，唯有出戲，從而進入了另一種“入戲”狀態：對上察言觀色，心領神會，媚領導愛看的笑，說上面愛聽的話，領導定了的事要“一致同意，全票通過”，高潮來了要“長時間掌聲熱烈”。
      把真戲當假戲，把假戲當真演，你就一馬平川，一路祥和。
      但是，一個需要實幹興邦的中國，眼下最缺的是什麼好聲音？是真聲音，是聽起來刺耳行起來有效的建言和諫言。它一定不是表演的戲文，不是表面熱烈的掌聲，更不是違心扭曲的附和。如果一個政協常委正常的民主監督還會惹來麻煩，還要逼着自己進入“莫言”狀態，那麼，真正應該向走在民族復興路上的民眾懺悔的，當是行使禁言的權力。

      劉雪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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