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字體:

華中軍區告狀:陳毅不會打仗
( 2012-12-22 )



      據賈文祥所著的《三野戰事珍聞全記錄》記載,1946年夏天,淮北地區連降暴雨,河水暴漲,到處一片汪洋。陳毅率山東野戰軍指揮部冒雨艱難地行進,於7月25日到達淮北。
      當時,粟裕率華中野戰軍在蘇中連戰連捷,陳毅決心在淮北打兩場勝仗,以改變淮北的局勢。
      但到7月底,敵情發生變化,沿隴海線兩側繼續進攻的蔣軍主力已增加到l5個團,而陳毅手頭的21個團的兵力對他們“只能擊潰不能殲滅”,便打算“以主力向靈(壁)、泗(縣)找桂頑敵求戰,擬先消滅其兩個團即轉而進擊津浦路宿蚌段”。
      華中分局的張鼎丞、鄧子恢根據以往的經驗,感覺桂系部隊由白崇禧經營多年,是有相當戰鬥力的。7月30日致電陳毅,勸他改變主意去打蔣軍。
      8月2日,陳毅、宋時輪復電華中分局:“張鄧30日電,要我們打蔣軍不打桂系。我們事前經過慎重考慮,蔣軍計八個整旅,緊靠在一起,離徐州不到四十裡,彼此間隔不到十裡、二十裡不等,增援多而快,只能擊潰不能殲滅。此次打92師,我9個團打兩天兩夜始結束戰鬥,故無法下決心去打北線蔣軍。但蔣軍再向東進,則有打的機會。現桂系四個團分佈在靈壁、五河、泗縣三處,其增援均在七八十裡以外,打定可能全殲。歷來打桂系均用相等兵力,故奏效不大,此次改變是可能奏效的,已決定5日夜攻泗城不再變。”
      8月3日,毛澤東看到陳毅要求打泗縣的電報,感到雨季作戰條件不好,指示陳、宋:“凡只能擊潰不能殲滅之仗不要打,只要主力在手總有機會殲敵,過於急躁之意見並不恰當。”次日再次電告陳、宋:“你們手裏有五萬機動兵力,只要有耐心不性急,總可找到各個殲敵之機會。”
      但是,陳毅、宋時輪已在8月2日下達攻打泗縣的命令:8師與九縱3個團主攻,二縱與7師負責打援、切斷泗縣與靈壁之敵的聯繫。毛澤東的電報並未使他們改變決心。
      8師師長何以祥、政委丁秋生和九縱負責人接到命令後,立即來到泗縣城外,眼前的景象令他們擔心。
      泗縣有石樑河等五道大小河流環繞,縣城周圍原為湖泊沼澤地,平坦開闊,利於守而不利於攻。這些天連降暴雨,河水暴漲,城外壕溝水深兩丈,寬達五丈,形成天然障礙。泗縣城門已經修築了炮樓,城墻上每百米有一火力點,四角上也有碉堡,城外設有鹿砦。大家看過地形後,向上級建議等大炮運到再動手。但是遍地大水,不知還要等幾天,建議被拒絕了。
      8月7日午夜時分,8師以5個營兵力發起攻城,連續爆破勇猛衝擊,不到10分鐘即突破北大門和西北門攻入城內。但守軍組織頑強反撲,攻擊部隊準備不足,未能及時發展打通兩突破口的聯繫,又無有力預備隊和炮火支援。
      第二天天亮後,守軍在泗縣城內發起反擊,先以猛烈炮火切斷城內共軍與城外的聯繫,接着以連、排規模依託房屋向共軍衝鋒。8師的火炮因為洪水運不上來,火力上沒有優勢。守軍佔了上風,奪回了西門,8師22團的3個營在城裏苦戰,傷亡很大。
      這時,2營指揮員驚慌起來,竟調頭往西門外跑,2營戰士也跟着突圍。在敵軍火力封鎖下傷亡慘重。1營、3營頂着巨大壓力,堅持戰鬥。1營2連連長在戰鬥中犧牲,3排長李以琴馬上代替指揮。他不怕敵軍炮火封鎖,積極向前發展。佔領一個院落,立即組織戰士挖好槍眼。
      桂軍衝鋒上來,大家沉着應戰,9班長鐘寶鼎一人消滅17個敵人。李以琴帶領機槍手組成機動小組,哪邊緊張就到哪增援,專打敵軍的小股衝鋒。8班長要求說:“咱們打了一天,叫別人來換換吧。”李以琴說:“別人都有任務,換什麼!有我李以琴在,就不會丟掉陣地!”
      在他指揮下,2連一天打退敵軍9次衝鋒,堅持了陣地,而且傷亡不大。戰後總結,他被評為“泗縣戰鬥中最出色的指揮員”。
      8月8日,九縱77團在東門與敵軍血戰,傷亡慘重。73團突擊排幾乎傷亡殆盡。
      當日戰鬥最激烈時,參謀長宋時輪來到8師指揮。陳毅在睢寧葛樓山東野戰軍指揮部聽到泗縣戰報,焦急不安。
      黃昏時分,8師再派兩個營進城增援,但兵力始終不佔優勢。陳毅當夜指示宋時輪:“今夜如已總攻,望堅決打。如今夜不能總攻應後撤。”
      9日,五河桂軍來援,被第7師擊退,而更多敵人正準備向淮北運動。城內8師戰士與敵拼殺竟日,血流滿地,河水為之染紅,但戰鬥仍在僵持消耗狀態。鑒於8師傷亡太大,戰士們過於疲勞。九縱、二縱因大水阻隔,無法投入更多兵力增援。為避免繼續消耗,山東野戰軍領導決定停止攻擊,全部主力撤往睢寧地區休整。
      曾被稱為“陳軍長袖子裏的小老虎”的8師,雖殲滅敵人3000余,但8師亦付出2000余人的傷亡代價,而且城未攻下,使山野西擊津浦線的計劃受挫,8師士氣受挫。當時8師官兵牢騷埋怨的話很多。
      陳毅作為首長,承擔了失敗的責任。10月4日,他在給8師領導寫的信中說:
“仗未打好,不是部隊不好,不是師旅團不行,不是野戰軍參謀處不行,主要是我這個統帥犯了兩個錯誤……我應以統帥身份擔負一切,向指戰員承認這個錯誤。”
      於是,“陳毅不會打仗”之說傳開了。


      一封揭發陳毅的密電
      另外,《中華戰神——走進歷史真實的粟裕》的作者張雄文曾披露了一封密電,這封密電是華中軍區領導人張鼎丞、鄧子恢、曾山寫給中共中央和毛澤東的,主要內容是揭發陳毅不會打仗。
      電文如下:
      1946.10.4酉時張鄧曾報中央
      陳(毅)佳電悉。我們對陳此部署決不同意,對陳這幾個月在華中指揮亦深表不滿。當他大軍屯住隴海時,桂系攻佔靈城,我們建議山野移靈泗公路間殲滅桂頑,陳不聽,後桂頑已佔泗城,陳決攻泗城。我們曾兩電建議不應攻泗,陳決心不變,又不親自指揮,而把如此重任給宋一人主持,結果八師、九縱損失甚重,情緒降低。當山野據守眾興,陳擬北撤回山東,我們建議守泗陽,陳決在眾興與淮陰待機,但以後敵情未明,山野主力即撤到六塘河以北,把泗陽防務交給元氣未復之九縱把守。以後李延年三軍南下泗陽,陣地三天即失。陳尤不守淮陰,雖經中央電示兩淮關係全域。但陳始終不重視,把主力控制于漁溝、來安之間,等待桂頑,一無所獲。而淮陰方面我守軍兵力薄弱,主力未到,我們幾次求陳派隊南援,終不來。後五旅趕駛頑強,給七四軍以慘重殺傷,淮陰局面已定,六師亦於皓日可到淮陰,陳亦允派二縱南來增援,並派人來要粟、譚佈置出擊,巧晚粟、譚遵命佈置,將部隊擺開,但到皓晨三時半陳又來電,部隊不來,此時淮陰守軍已擺開,一時收不回來,敵即在此時從我空虛處進入淮陰城。雖經皓日一日巷戰,已無可挽救。這完全是由於陳對用兵開玩笑所致。否則,不僅淮陰可保,且可殲滅敵人,改變戰局。為什麼陳如此動搖,固與宋曾有關,但我們估計與陳之英雄思想亦非無關係。兩淮失後,中央決定山野與華野合併,陳、粟、譚統一指揮,命令已公佈,但陳始終保持兩個機關,拖不合併,陳亦自己行動,不在一起,仍採取臨時接頭會商方式。我們屢電建議,陳不採納。此次因敵知我北移,攻宿七四軍,東攻漣水,決一、六師南下配合五旅、皮旅殲敵,要八師接防徐家溜,峻集防務,保持六塘河防線,但陳又於今天提出山野北返山東,甚至讓淮海失掉。如按陳此種佈置,則六塘河、沐陽一帶可能喪失,則一、六師將無歸路,(因要渡黃河、鹽河、前後六塘河及沐河),這對華野是極大威脅。同時陳指揮如此躊躇,山野回魯南後也不一定打勝戰,而山野、華野分開行動,對將來戰局無法改變,對全國戰局亦有害處。因此,我們堅決反對陳這種佈置。我們主張:
      一、山野仍應在原地擔任後防,候華野十日後北來,再配合作戰。
      二、陳、粟、譚應會合一起,不宜分開,使粟能助陳下決心,並便統一山野指揮。
      三、為了兼顧山東起見,以八師回魯南,由葉去指揮。並要山東補充葉縱五千人(聞葉縱人數很少)。
      四、如陳定要北返,至少應以二縱留下,山野無論如何,要在一、六師北返前確保六塘河與沐陽城,否則前途極壞。
      此我們三個人幾個月以來觀察所識,本知無不言之義,直告中央。是否妥當,請中央決定,但望勿告陳。
      1946.10.4酉時張鼎丞、鄧子恢、曾山
      這封電報,直接促成了粟裕獲得了華東野戰軍司令員才擁有的戰役指揮權;間接導致了1948年5月,陳毅被調離華野。粟裕雖不曾在這份電報上簽名,卻於1958年軍委擴大會議期間,被強行指責簽了名。


      葉飛:誰說陳毅不會打仗?
      陳毅雖然有元帥軍銜,但不大擅長打仗,隨着中央軍委1994年“華東野戰軍、第三野戰軍的光輝戰績,在戰役指揮上,粟裕起到了決定性作用”的官方結論而蓋棺論定。他本人也多次回憶,“我很多情況只發揮一個政委的作用,軍事指揮就是粟裕。”
      作為華東野戰軍的政委,陳毅政工方面的貢獻質疑的人不多(但陳毅大部分時間並不在華野)。而他同時作為司令員,打仗的才幹卻曾兩次遭到質疑。
      第一次是1946年下半年,陳毅率山東野戰軍南下作戰,連遭泗縣失利和兩淮失守。華中方面的張鼎丞、鄧子恢、曾山給毛澤東發密電,說“這完全是由於陳(毅)對用兵開玩笑所致”,“對陳這幾個月在華中指揮亦深表不滿”。山東方面,特別是山東解放區首府臨沂也傳開了“陳毅不會打仗”的話。
      為此,陳毅接二連三分別向中央、部隊指戰員包括華中分局作誠懇的檢討,並在檢討中公開承認,“過去黨內公認我善於打敗仗”。
      第二次是文革期間,江青、張春橋等人認為:“陳毅無多少戰功”、“他不會打仗,只會下圍棋:寫幾句歪詩。”(《黨史博覽》2005年12月)
      江青、張春橋整人可謂不擇手段,許多清清白白的人都能找出“黑材料”,如果本身有瑕疵,就更不必說了。他們大概只有蒐集陳毅的材料不大費勁,許多都是現成的,將1946年的軍隊檔案拿過來就行了。
      但文革後,很長一段時間,陳毅又成為“文武全才”的元帥。這除了“非黑即白”的觀念作祟,認為凡“四人幫”說的都是錯的,都要從反面理解之外,幾個原華東野戰軍的將領也起了很大作用。
      許世友便是其中突出的一個,在自己的回憶錄中,陳毅不僅用兵如神,指揮他取得輝煌勝利,他還虛構了遠在中原野戰軍擔任副司令員的陳毅來到濟南戰役前線,親自慰問部隊,將陳毅並未參與的一個重大戰役劃到了他名下。
      另一個是葉飛。他是粟裕的老部下,按華東野戰軍一些將領的說法,粟裕一直對他不薄,除了南陽事件這一特殊背景的誤會外,其余時間均相得益彰,並無芥蒂。
      但陳毅畢竟是元帥,葉飛對他的感情似乎更深,因此,在回憶中有意無意將許多粟裕做的事情歸到陳毅名下。
      1973年底,中央把部分解除拘禁等待分配工作的老幹部(主要為60歲以上的中央委員,時稱“老人會”)組織起來,由鄧穎超主持進行理論學習。葉飛參加了“老人會”,借批判林彪的軍事路線,連續作了三次長時間的發言,大講陳毅的戰功。
      他着重講了解放戰爭,“具體列舉了陳毅在魯南、萊蕪、孟良崮戰役,直到淮海決戰、渡江南下中卓越的戰略思想和指揮藝術,以鐵的事實批駁了‘林彪一伙’ 別有用心地散佈的所謂‘陳毅不會打仗’、‘南靠粟裕,北靠許世友’的謬論。(《黨史博覽》2005/12 )”
      葉飛這番言論,與後來回憶錄裏包括黃橋戰役等重大事件的思路是基本一致的。
      作為華東野戰軍的中層幹部,華野總部對戰役的籌劃、決策,葉飛並不一定清楚( 1981年11月5日,粟裕將豫東戰役的回憶初稿給當時與葉飛平級的王必成看,並談了該役的一些情況。王必成說:“我看過初稿,很好,有些情況,當時我們也不知道。”)(註釋)何況淮海戰役時,葉飛本人根本就沒有參加,陳毅也不在華野總部負責。
      當然,葉飛也並非完全不知,畢竟召開軍事會議、部署作戰時,葉飛是能看到戰役指揮員粟裕身影的。但他回避乃至歪曲這一點,顯然是個人感情的因素佔了上風。
      有了許世友、葉飛等人的渲染,陳毅會打仗的形象重新樹立起來,直到九十年代眾多原始文電公佈為止。
      曾負責戰史編寫的軍事科學院原副部長彭富九說到寫軍史之難,原因之一是“一些戰役涉及不同序列的多支部隊,開會征求意見,誰都強調自己部隊的作用大,意見很難統一起來。”他感嘆說,“許多老同志、有關部門和歷史研究者陸續披露了一些以前不為人知的歷史真相。有些同志的回憶雖在一些細節上欠準確,甚至有偏頗,但仍具參考價值。”“然而令人遺憾的是,有些回憶搞移花接木、肆意編造的名堂。”“史料的價值在於真實和詳盡,史着的價值在於完整與準確,篡改歷史是犯罪行為。”
      1974年郭化若調任軍事科學院任副院長,分管戰史部。懂得寫史之難的他,組織戰史部編寫《中國人民解放軍大事記》,只記載重大事件,回避評價問題。因此,彭富九對郭化若感嘆地說:“這是你的高明之處。”
      轉載自星島環球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