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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老爸和高曉松
( 2012-11-16 )



      有一天我爸問我:高曉松是干什么的? 我說:不干什么的。我爸就沒好意思再問,其實我是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只好虛晃一槍,自己也覺得有敷衍的嫌疑,就反將一軍:你問他干嗎呀?輪到我爸扭捏了,不干嗎不干嗎。戴上花鏡上廚房摘蔥去了。
      我爸這人是個杠頭,愛發表意見,愛辯論,辯論起來有軍委主席的气勢,還非得追着你同意,不好打發呢。我打心眼儿里怵他,一發覺他要發表言論了,便能躲就躲,讓他老人家自己憤青,別扯上我。与人辯論也有玄机,最好的辯論是聊天儿式的,要你一言我一語,不必句句壓着,但要互相疊着往前走,如果中間再開兩句玩笑就更好了。
      在辯論上,我不擅長,因為我老愛气別人,也是個劍走偏鋒的主儿,估計是隨了我老爸。而且我气人的對象多半是我老爸,誰讓他老拉着我辯論呢。我覺得這不大孝道,也不大厚道,于是就閉嘴,由着他老人家發表各种神七八道的看法。有時是說南方人都是漢奸,有時說金家仨胖子有骨气,還有時說老毛要能活回來就好了。這些我都能忍,但忍一次傷一次身,心肝脾腎全是內傷,反正我老爸主廚房司,所以事后我就要求他炖只雞給我補補气,老爸雖然不明所以,但因為把我辯倒了,精神上很愉快,就樂樂呵呵照辦了。
      又過了几天,我爸看到我在讀《如喪》,就舉着飯鏟子跑過來問我:這是高曉松寫的?我躲不過只好說:嗯哪。 我老爸飯也不做了,躍躍欲試要跟我進一步探討。我這才明白高曉松這么冷僻的人物是怎么气着我老爸的,怪他給薩頂頂寫了一首歌叫《万物生》,其實蠻好听的,但歌詞縹緲玄奇,類似:“我看見山鷹在寂寞兩條魚上飛/兩條魚儿穿過海一樣咸的河水/一片河水落下來遇見人們破碎/人們在行走身上落滿山鷹的灰。”我爸覺得寫出此等中文就該被打,收文字獄,下牛棚間,再不濟也應享受周杰倫待遇,遭受所有六十歲以上老頭的唾棄。
      我手撫胸口,心說義和團這种東西也真是有群眾基礎,我老爸要生在老佛爺時代,絕對有膽气 “扒鐵道,劈電杆,海里去燒火輪船”。老爸義憤填膺地說完之后還要求我表態,我鄭重地點了點頭說:爸,太有道理了,您說的就是全國人民的心聲,咱今天晚上炖只烏雞好伐啦?

      作者﹕青  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