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兩個中國作家獲得有影響的國際文學獎項。一個是莫言,獲得今年的“諾貝爾文學獎”;一個是廖亦武,獲得法蘭克福國際圖書博覽會“德國圖書貿易和平獎”。莫言貴為官方的“中國作家協會”副主席,可以說是中國“體制內”的代表性作家;廖亦武因強烈反中共現行體制而飽受北京當局迫害,是不折不扣的“體制外”作家和詩人。
兩人獲得的獎項中,諾貝爾文學獎的名氣當然最大,可“德國圖書貿易和平獎”也是當今世界級的國際獎項之一,兼有文學獎與和平獎兩重意義,有德國的諾貝爾和平獎之稱。兩個中國人獲得重量級的國際文學獎項,北京當局對待兩人卻有天壤之別。莫言獲得官方媒體大幅報導,一致讚揚,廖亦武獲獎消息則遭徹底封殺。如果他現在要不是流亡在德國,很可能像2010年諾貝爾和平獎得主劉曉波一樣鋃鐺入獄了。
莫言1955年出生于山東農村,廖亦武1958年生在四川鄉下。兩人是同時代、出身背景相同的人,最後卻走上了完全不同的文學道路。莫言是出自軍旅的作家,中共黨員,曾在解放軍藝術學院和北師大深造,從未在政治上公開挑戰當局。廖亦武出道即是叛逆詩人,早在八十年代“反自由化”、“反精神污染”時期便已受到打壓,到八九年“六•四”一役更徹底和當局在政治上決裂。後來他因“反革命宣傳煽動罪”坐牢,從叛逆詩人變成了政治犯。
莫言著作等身,作品深受中港臺和世界中文讀者歡迎,並翻譯成英文、法文、西班牙文、俄文、德文、瑞典文、日文等,有較廣泛的世界影響。廖亦武受到北京當局迫害後,將自己輾轉坐牢、謀生時對中國最底層生活的感受,寫成長篇紀實性散文。但作品在大陸出版後旋即遭禁,只能在臺灣、香港發表。他的書,有些已譯成英文、法文、德文和波蘭文,被世界所認識。
從文學成就和影響力看,應當說莫言超過廖亦武甚多,前者獲得今年的諾貝爾文學獎並不十分出人意料。從“德國諾貝爾和平獎”褒揚的意義看,廖亦武對一黨專政體制的公開批判精神,則是莫言不具備的。莫言獲獎,一方面受到當局和體制內作家的肯定,另一方面也受到體制外作家和政治異見人士的批評。如廖亦武得悉莫言獲獎後,就抨擊後者是中共党國的“國家詩人”。
還有論者認為,諾貝爾文學獎應當頒授給廖亦武這樣的體制外作家。但諾貝爾文學獎的評定,向來就毀譽參半、見仁見智。文學影響力大小、是否堅持社會批判性等,也都是不易拿捏的標準。
如1965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蘇聯作家肖洛霍夫,是典型的斯大林主義“體制內”作家。他既有《靜靜的頓河》這樣的鴻篇佳作,也有歌頌斯大林強迫農業集體化運動的政治小說《被開墾的處女地》。2000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高行健,其作品在中文世界的文學影響力,即使獲得諾獎後仍遠不及莫言,也是不爭的事實。莫言雖然是體制內作家,其作品也曾遭受極左勢力的批判。他不是政治家,不應以是否公開批判現行體制,來判定其文學成就。廖亦武在法蘭克福領獎致辭時,鼓吹“這個帝國必須分裂”。對體制的強烈不滿,引申出對祖國如此偏激的言論,說明他也不是政治家。分屬體制內外的莫言和廖亦武,本質上仍然都只是作家。
石 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