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有時很脆弱,所以需要停下來,歇一下。圖為深圳街頭,行人腳步匆匆。
網名為“艾珺Aj”的淘寶女掌櫃(即店主),因日以繼夜整理貨物,今年7月,在睡夢中猝死。去世的幾天前,她在微博中留下這樣一段話:“如果永遠不天黑,就能做很多自己想做的事,青春你走得慢一些。”幾天後的一個夜晚,她再也沒有醒來。噩耗傳出,淘寶的官方微博發表弔唁,並呼籲其他店主:“事業再重要,也不要透支生命。要注意身體情況,特別是現在赤日炎炎,更要多注意自身的健康問題。”
據悉,“艾珺Aj”是杭州人,經營一家服飾鞋包的網店,信譽是4鑽,好評率99.54%。在店舖中,她兼任麻豆(model),又需要進貨、拍照、上架、做客服,還在籌備個人的服裝品牌,同時,她亦忙於籌備自己10月的婚禮……7月16日晚10點多,發完最後一條微博後,“艾珺Aj”再也沒有更新。17日,其好友了微博:“老天爺帶走了我最親愛的朋友,艾珺,我還來不及做你的伴娘,握着你冰冷的手,卻覺得你還會醒過來,調皮地說你在跟我開玩笑。” “艾珺Aj”的母親因悲傷過度已被送進醫院,“一家人都崩潰了”。
得知“艾珺Aj”去世,不少網友說,“傻姑娘,為什麼這麼拚命工作,早點注意身體可能就沒事了。”而“艾珺Aj”的另一條微博寫道:“為什麼一天只有24小時,我想做能充電的機器人。”
“想睡一覺”
“艾珺Aj”並不是第一個因操勞過度而猝死的例子。
今年5月,27歲的淘寶女店主“蘇蘇”也因腦出血去世,留下年僅一歲的寶寶,她生前,亦在微博中留下不少抱怨:“真心鬱悶,大家別催我發貨,我也希望早點發出來”;“最近真的壓力大,好想哭一場,好好發泄一下,想睡一覺,什麼都不用管不去想”;“昨天連續打包15個小時,一直到凌晨3點”……2011年9月,一名武漢賣家突發心臟病離世,年僅27歲;2011年6月,一位25歲的女店主“敏敏”被發現於出租屋猝死,死後數天被發現時,她仍趴在電腦前,了無生息。有醫生說,“身體上的壓力使淘寶店主們的交感神經和副交感神經處於紊亂的狀態,長此以往容易導致心律失齊,這種狀況進一步發展有可能會導致心源性猝死。”
“身心疲憊”
與企業電子商務相比,個人網店具有投資小、經營活的特點。不用朝九晚五地上班,有着極大的自由度,在家裏就可以賺錢,這些優勢吸引着越來越多的中國人投入網絡創業的大軍,尤其是一些年輕人。“艾珺Aj”猝死的消息一出,立即引來眾多淘寶店主的吐嘈。
端木誠居住在美國,他開了一家為中國國內代購營養品的網店,由於時差的關係,他不得不每天都在夜裏工作,除了發快遞,他基本“宅”在家裏不出門,在電腦面前一坐就是十幾個小時。他抱怨說:“哪裏可能有固定的吃飯時間,我的生活就是黑白顛倒的。”
“牛零零OO”這樣形容自己開店的辛苦:“很多人總覺得開網店的人坐在電腦前就可以有收入很舒服。殊不知我們這行都很辛苦。實物圖片要拍照、要修圖;參考圖得去百度找沒浮水印的;衣服要度量,至少3個部位要量;上傳圖片弄一個淘寶鏈接,如果是新牌子要半個小時一個;當面交易怕客人走單,淘寶拍下怕惡意差評,害怕哪天淘寶的寶貝會被降權。身心疲憊……”
有店主寫了一則打油詩自嘲:“熬夜等單,等到心寒。無從解悶,只有抽煙。東邊瞅瞅,西邊看看。網友聊聊,群裏侃侃。再等一會,一看夜半。還沒有單,唉聲連連!”不過即便如此,很多人表示:“無論如何得堅持下去!”
每天工作時間廣州最長
智聯招聘聯合北京大學社會調查研究中心發布的《2012年度中國職場人平衡指數調研報告》顯示,中國職場人平均日工作時間為8.66個小時。其中,有30.3%的人工作時間超過10小時,最長達16小時。
廣州 日平均工作9.02個小時
杭州 日平均工作8.9個小時
上海 日平均工作8.89個小時
前半輩子以命換錢 後半輩子拿錢換命
《中國青年報》曾發布資料:75.1%的中青年人對拚命工作甚至“過勞死”的人表示理解,82%的人選擇了“可以每天工作15小時以上”,唯一條件是:“獎金如果足夠高”。
面對“只想賺錢不要命”的指責,不少年輕人“很委屈”:“除此之外,我們有其他的選擇嗎?”“不過勞,養活自己都難,何談養家糊口?”“收入少,支出多,生存壓力大,前半輩子以命換錢,後半輩子拿錢換命,有什麼奇怪的?”在不斷升溫的討論中,猝死逐漸由一種健康現象上升為一種社會問題。越來越多的人認為,愈發嚴峻的年輕人猝死現象,其根源還是社會問題。
兼職開店 別人休息我還上班
人們通常都認為開網店很輕鬆,坐在那裏敲敲鍵盤,點點鼠標,貨就賣出去了。個中滋味,只有入行者才知道,也許快樂,但真的辛苦。白女士是位上班族,每天工作之余,還與老公一起經營淘寶店,生活毫無規律。
她每天早上7時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坐到電腦前查看是否有顧客的留言。8時,要趕到公司開會,“早飯就從家裏拿個麵包,到公司喝口水就得了。”下午17時下班,白女士和老公便要火速回家,在18:30快遞員到來之前把當天要發貨的商品打包;送走了快遞員,再坐到電腦前,一直到深夜。“每天能(半夜)12點睡覺都算早的,有時候賣貨賣到(凌晨)1點鐘,等睡覺就要2點多了。”晚飯總是忘了吃,“還沒吃就睡着了,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感覺身體裏都是空的。”網店開了3個月之後,白女士最直接的感覺就是身體素質下降,“以前我沒這麼容易感冒,現在吹了點風就感冒了。”
周小姐也是兼職經營網店,平時,她是一名朝九晚五的公司文員,一下了班,她就成了一家網店的小老闆。因為要上班,所以進貨、打包、售後等所有工作都必須在晚上或者周末完成。“別人上班我在上班,別人休息我還在上班,總之整天都很忙,經常半夜2點多睡覺,第二天又得準點上班。如果遇到要上新品的日子,通宵也是難免的事。”她最開始做的是文具生意,拚的是個性,所以單件新品都必須自己拍照和修圖,再加上與眾不同的產品介紹,費時費力。
“我一直是一個人單幹,賣文具每月要發700多個包裹,實在忙不過來。”今年5月底,周小姐決定轉行賣女鞋和女包,並且與兩個朋友合作分擔,“實在吃不消,現在的想法是儘量不給自己太多壓力。”不過即便如此,她還是時常感覺力不從心,“胃一直有點小毛病,怎麼都胖不起來。”
如今的網店生意越來越難做,門檻越來越高。白領徐小姐對於自己兼職開網店的短暫經歷,總結了兩個字:“失敗”。“開店兩個多月什麼也沒賣出,挺鬱悶的。”前段時間徐小姐登錄自家網店,突然發現不少商品被迫下架,一問才知道門戶網站出了新政策:化妝品必須交1000元保證金,“我覺得補交手續很麻煩,所以乾脆關門結業。”
10分鐘內不回復就扣錢
24歲的淘寶女店主艾珺連續熬夜後猝死,讓人們開始關注網店從業者的尷尬與無奈。有調查報告顯示,有47.9%的網店客服,一天的工作時間超過12個小時,但他們仍懷揣夢想,近8成客服的目標,就是是未來自己創業開店。
《網購從業者生態環境報告》顯示,4萬名受調查淘寶賣家中,47.9%的人每天工作超過12個小時,24.9%的人的工作時間是10至12小時,僅5.3%的客服每天工作在8小時之內,這些人大多是兼職客服。“一些皇冠級的大店,若要保證客戶點擊店舖時隨時有人可咨詢,就需要24小時待命。 ”一位業內人士稱,對於很多“10分鐘內不回復就扣錢”的客服來說,晝夜輪班制度就像家常便飯。
常年隱藏在電腦螢幕的另一端,那些整天將“親”掛在嘴邊的網店客服們,大部分年齡在26至40歲,也有2%是60歲以上的老年人,他們的工作是回應多個客戶,有的還兼店舖的運營和物品的打包;他們大多沒有嚴格的上下班時間,甚至沒有周末和休假;他們對投訴感到恐懼……
調查中,幾乎所有客服都表示曾遭遇過買家的謾罵,其中有20%因為對方罵得太難聽而還擊,近80%的客服則選擇了隱忍。一家日單男裝網店的老闆朱先生透露,“有一次一個顧客自己看錯了衣服尺碼,退貨不成後不但痛罵我們,甚至說要去論壇說我們是大騙子。客服小姑娘委屈得哭了,忍不住回了兩句,結果被扣50元錢。 ”
每天坐電腦前不停敲擊鍵盤,能不喝水就不喝水,餓得頭發昏了才想起來午飯還沒吃……在這樣瘋狂的工作下,網店客服的健康也受到影響,幾乎一身病。“長時間僵坐,腳冷、腿腫、腰椎疼。長時間打字,手抖、肩酸、頸椎疼。長時間看電腦,眼睛脹、乾澀、兩眼模糊、臉上長痘。進的貨賣不出去,心情煩燥。睡眠時間不充分,時間長了頭疼、失眠、神經衰弱……”
除身體方面的影響之外,休閑娛樂生活的極度匱乏使大批客服成為宅男宅女。一位客服說,“我已經有一年多沒有見過朋友了……”
或娛樂或工作 熬夜成了習慣
熬夜的當然不止是網店掌櫃們。微博上,很多上班族紛紛表示自己也有長期熬夜的習慣。網絡編輯程先生自稱每周至少有4天都是凌晨才睡覺——或看球或工作,白天偶爾會有胸悶的症狀,看到淘寶店主猝死這條消息時,他很擔心自己的狀況。
專家說,雖然熬夜猝死是比較極端的情況,熬夜確實會帶來很多健康問題。首先是免疫力下降,熬夜過後人體容易虛弱、免疫力下降,病毒便有機可乘。最常見的問題便是引發呼吸道感染,這也是為什麼熬夜後容易感冒的原因,嚴重時還可能導致肺炎、心肌炎。其次是亞健康,出現容易疲倦、經常腰酸背痛的亞健康狀態,還有腸胃功能紊亂和心腦血管疾病。
冠心病、心梗、腦梗、腦出血等問題越來越多見於年輕人,經常連續熬夜的人群更容易出現心腦血管疾病,這正是導致猝死的直接誘因。大多數猝死都是由心臟原因引起的,中國每年死於心臟原因猝死的人數達55萬。此外,還有一些因腦血管等疾病引發的猝死。 不少猝死者根本不知道自己原本患有心腦血管等基礎疾病,尤其是年輕人,對於平時身體亮起的各種“紅燈”往往視而不見。而連續熬夜、精神緊張、過分疲勞等因素卻好比“導火索”,令身體原本積聚的問題突然爆發;即使原本沒有基礎疾病,長期熬夜亦導致免疫力下降、身體功能失調,再加上精神高度緊張或過度焦慮,也有可能導致猝死。從中醫角度來說,長期熬夜的人往往容易出現陰虛火旺的表現,比如口乾、心慌、手腳心熱、煩躁、小便赤熱等,可適當吃一些百合等滋陰之品。
什麼是“猝死”
1970年代,國際心臟病學會、美國心臟學會以及世界衛生組織定義的“猝死”為:急性症狀發生後即刻或者在24小時內發生的意外死亡。後來,世界衛生組織又修訂為:發病後6小時內死亡者即為猝死。目前大多數學者傾向於將猝死的時間限定在發病1小時內。世界衛生組織的統計資料顯示,全世界每年有數百萬人因猝死而喪失生命。
買家虐我千百遍 我待買家如初戀
調查顯示,有7.8%的網店客服正尋找機會轉行,其中,“不被尊重”是一個重要理由。
中國網絡信息中心7月公布的報告顯示,中國網民人數已達5.38億,是15年前的867倍;同時,中國的電子商務步入飛速發展時期,網絡消費在居民日常消費中所佔的比重逐年上升。網絡消費中,店主多,客服多,買家更多。在網店客服這個群體裏,他們最想得到的,是與買家能夠平等對話,能夠得到尊重和體諒。在他們最想對買家說的話裏,出現最多的是:“能夠像對待普通人一樣對待客服人員,寬容、體諒,不要過分苛求”。
由於不少客服的薪水與業績掛鉤,所以大部分客服對買家的態度都是小心翼翼,甚至有買家在無理由退貨時,要求客服手寫道歉信傳真過去,再電話致歉的情況。客服們經常說的一句話就是:“買家虐我千百遍,我待買家如初戀。”
有一位客服曾表示,有一段時間,她一打開阿裏旺旺(淘寶上的交流工具),“腦袋就開始轟隆隆地響”,有時候遇到客戶投訴,她在電腦前都恨不得“把電腦關了再也不理這些事了”。
店主邵小唐也坦言,最煩心的事情就是被“小心眼”的買家纏上,“有一次,一個買家說買回去的搖鈴不響,要求退貨。當時我正好在他家附近,就開車過去看看,結果發現搖鈴沒有問題。我就為了這樁幾元錢的事情折騰了幾個小時,心情頓時就被弄壞掉了。”很多店主都將邵小唐遇到的這種“極品買家”,稱為懸在他們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艾珺Aj”長相甜美。網上圖片
一名賣服裝的網店經營者在填寫快件單據,他身旁是一堆即將交寄的快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