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州民間借貸登記服務中心4月開業試運行。■溫州一私企老闆跑路,其工廠遭債主們洗劫。
一場民間借貸危機,讓本就矚目的溫州成為全球關注的焦點。2012年3月28日,國務院總理溫家寶主持召開國務院常務會議,決定設立溫州市金融綜合改革試驗區。有學者指出,溫州老闆跑路潮,以及涉嫌集資案的吳英被判處死刑之後在中國引起的巨大反彈,是迫使當局考慮實施民間融資改革的重要原因。
溫州作為中國東南沿海開放城市、浙江省的經濟中心之一,向以民營經濟發達、民間資金充裕、民間金融活躍著稱,但長期以來也同時存在“民間資金多但投資難、中小企業多但融資難”等發展瓶頸。尤其是近年來,溫州部分中小企業出現資金鏈斷裂和企業主負債出走現象,引發海內外廣泛關注。
擔憂那扇“玻璃門”
溫商李銘(化名)在飛機上讀了“國務院決定設立溫州市金融綜合改革試驗區”的報道,他坦言:“好像還不夠給勁。”
他的意思是,金融改革“十二條”內容,更多地從概念化的宏觀角度為未來發展方向定調,基本是框架式的陳述,缺少真正可供企業家參考的細節信息——不少溫商都擔憂,實踐操作時會遭遇“看得見摸不着”的“玻璃門”——微小企業融資依然受困、閒散民資仍不願出借、處於“地下”的信用和擔保公司依然難以浮上水面等,一連串局限難以跨越。溫州相關部門的數據顯示:截至今年2月末,溫州涉及老闆“走佬”的企業有234家,僅2月份就新增了36家。
據《第一財經日報》引述溫州銀監局檔指出,到今年2月底為止,溫州已經有234家企業出走,比年初時增加60家,其中涉及銀行授信貸款的企業有152家,金額總計40.72億元人民幣,已被認定為不良貸款,約佔溫州當地不良貸款總額的36%。據統計,到今年2月底為止,溫州的不良貸款率為1.74%,不但比去年6月底時的0.37%暴增3.7倍,更已經連續8個月上升。溫州銀監局坦承,企業出走現象不斷,是導致不良貸款率上升的主因。
溫州市金融辦透露,3月至6月是當地銀行貸款還款的高峰期,企業還款壓力將逐月上升,到期貸款的總筆數將從5667筆上升到6990筆,這也意味着,在融資情況未改善的情形下,未來可能會有更多的企業主跑路事件發生。
“轉型並不那麼難”
在經濟逆勢之中,也有一些企業主將下一輪投資方向聚集於實體經濟,多位私營企業家表示,“轉型並不那麼難”,關鍵在於“是否真正用心做實業”。
一位劉姓老闆的堅持就得到了回報——因為堅持實業,訂貨量並沒有太大的變化,“穩定就好,這行最怕訂單忽上忽下”。和他有同感的人不在少數,“我們是實實在在地搞企業”,如今,劉老闆準備換更好一些的工房,“東西總有人要買,只要你用心幹……我就安心做我的燈具。”
一批批在外經商的浙商也在陸繼回歸,這是2012年浙江省政府的“頭號工程”。溫州中小企業協會會長周德文說:“如果政府還像以往一樣不積極推動,在外浙商這個風箏就要斷掉了,所以政府今年加強了這方面的聯繫。” 下轉頁56
“不如打口井 給一個出口”
溫州市中級法院4月6日以非法集資詐騙的罪名,一審判處30歲的溫州女子王彩平死刑,緩期二年執行。
王彩平被控從2009年開始,伙同自己的哥哥以購買廠房、購置房產、開擔保公司名義,及支付高額利息為由,向他人借錢,2010年1月至10月,王氏兄妹共從15人處集資大約1億元人民幣,將大部分資金用於投資期貨與黃金,造成巨額虧損。法庭表示,王氏兄妹在案發時除支付利息580萬元外,其余款項均未歸還。
法庭認為,王氏兄妹虛構借款理由,隱瞞了資金的真實用途,主觀上具有非法佔有的目的,其行為構成了集資詐騙罪,王彩平被判處死刑,緩期二年執行。王彩平的哥哥仍然在逃,警方正在追捕。在溫州市中級法院對王彩平案作出上述判決之際,民間融資問題正成為中國的一個熱門話題。
在2012年博鰲論壇期間,中國進出口銀行行長李若穀參加的原本是“國際貨幣體系改革:方向與路徑”分論壇,但會後被圍堵追問最久的,卻幾乎都是“民間資本進入銀行業”的問題,他承認:“在中小企業融資的問題上,很多國家都是由中小金融機構承擔這個職能,但我們這方面的發展慢了一些。”
此前的全國兩會上,民間融資同樣是熱點之一。3月6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國務院副總理張德江在參加浙江代表團的分組討論時談到,“民間資本是水,實體經濟是田”,“與其讓水在地下暗流湧動,倒不如打一口井,給雙方一個皆大歡喜的出口”。“不如給個出口”的態度讓網上熱門一時,贊成和不贊成“放寬民間借貸”的討論截然對立,爭論激烈。粗略統計顯示,支持放寬民間借貸的網友佔多數,持該觀點的網友認為放寬民間資本能讓更多的受益,同時也有利於打破金融壟斷,盤活民間資本;而反對放寬民間借貸的網友則認為,這樣做的風險太大,會擾亂金融市場,並導致有人大放高利貸。
有意見領袖認為,溫州金融綜合改革,不亞於當年“小崗村”在農村土改中的示範意義。但也有網友直言,溫州金融改革涉及的是處於社會資源配置最核心地位的資金,它的實施推廣過程也必定會涉及到更廣的經濟社會領域,由此也會觸動既有壟斷階層的利益,最終會“雷聲大雨點小”。
“三成商界人士是基督徒”
英國媒体曾刊文,題目是《宗教:中國富人的安定劑》,文章提到,一項針對中國最富有人群的調查顯示,信教者的比例高達50%,其中1/3稱信仰佛教;在企業家之都溫州,據說多達1/3商界人士是基督徒;在中國各地,許多古代宗教場所正在重建,變成道教或佛教聖地。
文章的作者寫道,在中國,多數前往宗教場所朝拜的香客都異常坦率地表示,他們崇拜的是錢不是德,大多數人祈求的是現世的健康和財富,只要是號稱能讓人發財、長壽的神壇,他們都願朝拜。
儘管中國在官方口徑上仍信奉無神論,但地方政府正花費數十億元以保證有充足場所供民眾朝拜。過去15年間,中國道觀數量增加兩倍以上,達5000座。只要有山,只要有哪怕那麼一點點佛教信仰歷史,就大舉投資發展宗教旅遊業。文章認為,中國出現宗教復興的主要因素,是富人信教求心安,而非底層民眾尋求麻醉劑以緩解貧窮帶來的痛苦,“與其說宗教是大眾的精神鴉片,不如說它是中產階級的安定劑。”
而與中國其他沿海地區相比,溫州人更為熱衷宗教信仰,多種宗教盛行。而且,祖先崇拜在溫州極為流行,清明節上墳,在溫州幾乎可以說是一種宗教儀式,厚葬之風也因此盛行不衰,屢禁不止,各地祭祖祠堂的修葺也是此消彼漲。
溫州太平寺佛教在溫州傳播的歷史較長,信徒很多,佛教寺廟遍布全市城鄉各處,每逢初一十五,大量虔誠的教徒前往寺廟燒香禮佛;雖然傳統道教沒有特別的盛行,不過當地信眾仍虔心供奉香火,並維繫着千年來抽籤、卜卦、算命、還願等傳統,成為各地名山勝景處的一大宗教特色。
基督教在19世紀由英國傳教士傳入,到1949年以前,溫州地區已經有7萬多基督教信徒,佔中國的1/10。現在,基督教在溫州仍然非常活躍,據官方數字,信徒佔總人口的15%。教堂與聚會場所相當密集,城鄉各處隨處可見十字架;很多村莊都不止一間教堂,因此溫州也常被稱為“中國的耶路撒冷”。
上市公司直接融資有斬獲
2011年,溫州民間融資跌宕起伏,各種“溫州老闆跑路”的負面消息層出不窮。當地民間借貸秩序受到衝擊,溫州民企資金鏈趨緊。溫州銀行業者透露,幾乎各家銀行都在收緊傳統中小企業貸款。在此背景下,登陸資本市場的企業,日常經營相對滋潤,究其原因,還是具有直接融資的優勢。
據公開資訊統計,目前,溫州8家上市公司,2011年合計實現營業收入228.79億元(人民幣,也同),凈利潤27.28億元。過去一年,溫州8家A股公司利用IPO發行、定增及公司債等融資方式,在資本市場募資超85億元,補充了大量貨幣資金,讓這些公司在2011年緊縮貨幣政策背景下安然度日。其中,森馬服飾(002563)和溫州宏豐(300283)的IPO分別募資45億元和3.14億元;華儀電氣通過定向增發和公司債合計募資超16億元;正泰電器(601877)、報喜鳥(002154)通過公司債,分別募資15億元和6億元。
不過,個別公司資金鏈仍略顯緊張,比如業績下滑嚴重的華峰氨綸(002064)。目前,華峰氨綸的資產負債率較低,因此銀行資信狀況尚屬良好,但暴增的短期借款和略顯窘迫的貨幣資金,華峰氨綸未來如何管理現金流,值得關注。
更喜抱團炒作 創投甚少露面
風險投資,又被稱為創業投資(Venture Capital),簡稱創投。中國在境外上市的互聯網企業,無一例外的都曾獲得過創業投資的支持。而在溫州的狀況是:溫州本地企業不受溫州本地創投的追捧。
據《21世紀經濟報道》披露,據不完全統計,自2009年以來,先後有4家註冊地在溫州的企業登陸A股,但這四家企業中,均沒有溫州本地創投的身影。對此,一位溫州當地私募股權人士稱:“從投資角度,外地的項目更好,為什麼不投?”
從另一個方面看,近幾年,尤其是創業板開閘之後,深圳、上海、蘇州、天津等地的創投頗為活躍,並取得了不同程度的投資回報;但溫州創投的身影在資本市場上露面甚少。據“浙江省已備案創業投資企業”數據顯示,溫州本地創投實力明顯落後於省內的杭州、紹興等地。有溫州私募股權人士表示,“‘三分’月息甚至更高的高利貸,或抱團炒點什麼,短期內便可獲得高回報;在一個追求高收益的投資環境下,願意拿錢出來做LP(指有限合伙)的人很少。”
▊周建華是浙江溫州瑞安仙將鎮一家小型製鞋企業的老闆,他正在租用的車間等待小額貸款公司的人前來面談資金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