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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
( 2012-05-19 )



      終於被許鞍華的《桃姐》所感召。比較有趣的是,在剛過去的周末,當我在多倫多步進影院的時候,葉德嫻、劉德華和許鞍華在香港正陸續步上領獎臺,《桃姐》能橫掃第31屆香港電影金像獎中的最佳電影、最佳導演、最佳編劇、最佳男主角和最佳女主角可謂實至名歸。
      我看《桃姐》,感受的是許鞍華那種淡淡的,又是細膩的敘事格式。電影改編自真人真事:一位媽姐家傭桃姐13歲開始在梁姓家族幫傭60年,當她臨近生命盡頭時,這個家族的大少爺Roger開始負責起照顧和關懷她,他們彼此相互依賴,那種溫暖人心的主僕情懷,甚至超越了Roger與母親的母子情。 
      許鞍華是個很會調動一切細節講故事的人。例如她在講述桃姐住進老人院後,Roger的母親從美國回到香港,入睡前不習慣家裏電視的音浪以及兒子翻看報紙的聲音等,以此對比Roger同桃姐兩人血般濃熱的情感。
      我覺得《桃姐》最觸動人心靈的是講人與人、人與社會之間的距離。Roger與母親在血緣上距離很近,但在情感上不及他與桃姐的融洽;身為電影監製的Roger處於社會的上層,但他缺常常被誤會為或冷氣工或的士司機等不同角色的藍領;作為有產階層卻遠離精英,他將心貼在女性和弱勢社群的關懷上。作為社會的另類,劉德華所塑造的Roger令我們有感動和心痛的感覺,這是誰的問題?
      最近我還看了彭浩翔的《春嬌和志明》,与兩年前的《志明和春嬌》相比,電影的主題依舊与《桃姐》一樣,着力于描寫人与人、人与社會的矛盾。
      先說《志明和春嬌》,這部戲的背景發生在2007年1月1日之后,其時香港實施室內全面禁煙,“后巷”──這個骯髒又狹窄、成為遠离主流社會的地方──竟然是志明和春嬌的愛情培養地。隨着志明和春嬌這兩條人生軌道的逼近,我們會沿着他們的生活軌跡,看到志明遠离了与洋人出軌的女友,春嬌与同居五年、不思上進、只會要求她打避孕針的男友分手,然后,在一段顛倒了的愛情里,春嬌和志明彼此心不在焉,這就是今日社會慣見的愛情觀。
      再看《春嬌和志明》,這部電影跳出了香港這個狹窄的石屎森林,聚焦在港人北上創業的不同感受。影片先假定春嬌和志明的感情進入一种理所當然的習慣,然后是生活得很近,愛卻很遠。這种脆弱的情感被生活中一個小小的波折迅即破碎分离,於是他們嘗試拋棄慣性,先后离開香港到北京發展,尋找和享受出軌的轉變。
      影片着重于春嬌与Sam,志明和尚憂憂之間不同形式的軌跡組合,他們各自獨特的愛情觀彼此反襯。影片中有個小人物是由詹瑞文飾演,他借助充滿誘惑的北京与逼仄的香港作比較反映兩地不同的愛情感受,雖然是一閃即過的鏡頭,卻是對人与人、人与社會存在的那种陌生距离的着力批判,而觀眾無論是在追蹤春嬌和志明的故事,還是借對鄭伊健、王馨平的唏噓回憶,都是以一個保持距离的觀者身份去思考,這种人為的“不融合”,令人感受那种被隔离的酸楚。
      隨著社會的進步和高科技的普及,我們正處在這樣一個尷尬的社會轉型期,即愈是親近的人愈沒有交流,這種血緣的陌生在逐步吞噬我們的精神支柱。香港電影導演許鞍華在《桃姐》中所展現的平實手法,以及彭浩翔在《春嬌和志明》中所堅持的玩世不恭都向我們提出了必須面臨的社會問題:在人與人之間的距離不斷增大陌生的時候,我們如何繼續維護和建築社會共有的道德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