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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奇人王一亭 之二
( 2012-04-27 )



王一亭畫作。

      1913年王一亭隨吳昌碩來到西湖的孤山,“西泠印社”誕生了。
      1914年,王一亭介紹“六三花園”(位於虹口公園西側的江灣路)的主人白石六三郎與吳昌碩相識。“六三園裡神仙客,偶落人間笑語和。好是隔簾春色動,梅花滿樹鳥聲多。”這位出生在長崎,來到上海、經營料理的文化商人,凡中日名人經過上海,這裡就成為聚會之處。孫中山以及後來的魯迅、郁達夫都來過。
      “掌故補白大王”鄭逸梅有記:“六三園在江灣路側,為日本人白石鹿三郎所建,入門便為馳道,環一場地,大可五六畝,細草平鋪,似展綠毯,其旁植櫻樹成行。鹿叟很風雅,喜交納我華名士,有一次邀請曾農髯、錢瘦鐵、王西神、劉亞文、楊樹莊、汪英賓、徐秋生作宴飲,西神撰《鹿園歌舞記》,略述其勝。”
      吳昌碩進入“六三花園”,實際改變了書畫界的格局,主人開眼賞識並極盡介紹之能事,一時間大宴小酌,奔走虹口。
      時機很快成熟,呼之欲出而成立吳昌碩任會長的“上海書畫協會”,隨即在“六三花園”舉行了大概是中國第一個以個人命名的“吳昌碩書畫展”,賓主各得其所,吳昌碩的“南畫”轟動東瀛,“六三花園”也聞名天下。
      中國文人素有“雅集”傳統,在歷史上唐宋以下,中國周圍的國家上層名流紛紛遵循有幾千年文明的中原文化規範,他們不會說中國話,卻能興致盎然地創作大致規矩的格律詩,“六三花園”可以做一個見證。
      “恨不生長中國為中國人”的日本著名詩畫文人橋本關雪十多次來滬,留下了許多詩篇,試舉《題幽石叢蘭圖》例:“淅淅風聲極易秋,幽人眠起欲添裘。攤書不用借燈火,月上蘆花雪一樓。”
      這位熱愛中國文化、堅決反對日本侵略的民間人士留下了這句話:“日本接受中國文化,得其惠而攻,不義;硝煙烽火,殺及無辜,不仁。” 
      橋本關雪與王一亭、劉海粟、錢瘦鐵等人私交極厚。
      另有日本作家大谷是空曾編輯《滬上酬唱》,還有記述吳昌碩、王一亭與日本“東方通信社”社長宗方北平、日文《上海日報》社長井手素行等人的文字。大谷詩雲《呈吳昌碩》:“聲名遍東海,今日接高風。最喜心先暢,只悲語不通。筆端詩思合,杯裡酒情同。一見十年友,披襟談笑中。”
      吳昌碩即和答:“一笑文同天下通,性情雲上酒杯中。詩才伎馬今猶見,複社能邀騰此翁。”王一亭同韻出:“悟徹禪機色是空,頭陀佛證有昌翁。詩吟筆力能扛鼎,李杜當年意氣雄。”大穀意猶未盡、追和又至:“祗今誰是雅壇翁?翰墨之權屬二公。造物贈君一枝筆,江南風物在胸中。”
      如此文雅,不勝枚舉。
      在辛亥革命前至日本侵佔上海期間,歷經王朝崩潰、共和革命、軍閥混戰、北洋政府、新文化運動、北伐統一、工人運動、滿洲割據、國共開戰、中日開戰,中國處於風雨飄搖的混亂時期。
      但是,上海城市人口的急劇膨脹,偏安一方的租界特殊地理,反而推動書畫界吐故納新、結社布展,風氣之先的帷幕大開。
      1909年成立“豫園書畫善會”,出版《海上墨林》。
      1922年成立“上海書畫會”和“上海書畫保存會”,出版《神州吉光集》,創辦《國粹月刊》。
      1925年發起“素月畫會”和“海上書畫聯合會”。
      1926年“海上題襟館”停辦同時成立“古歡今雨金石書畫社”。
      1929年成立蜜蜂畫社,創《蜜蜂畫刊》。
      1930年成立“觀海談藝社”。
      1931年成立“中國畫會”,出版《國畫年鑒》和《國畫月刊》。
      1936年成立“力社”,並在南京路大新公司“集全國十九省市名家作品千件”書畫大展,各國有藝術團體考察觀摩而來。
      另外,1912年成立“上海美術專科學校”。
      1930年為紀念吳昌碩開辦“上海昌明藝術專科學校”。同時積極開展國際交流,在1921年共襄俄國畫家茹爾梅高夫在匯中飯店(今和平飯店)畫展。
      1931年王一亭率“中國藝術家訪問團”去日本畫展,同行有張大千、王個簃、鄭曼青、吳仲熊、錢瘦鐵等人。
      1934年“中國現代美術展覽會”去歐洲巡迴展,柏林美術館特辟中國名畫廳“請求收藏17幅展品”,其中王一亭的《柳鴉》與任伯年、吳昌碩、黃賓虹、高奇峰、張大千、潘天壽、王個簃、劉海粟等作品在列。
      1936年國際藝術社總幹事弗利士夫婦征集中國國畫、油畫大展在上海開展。
      在這些以上海為中心的書畫藝術活動中,幾乎囊括所有當時朝野大家名人參與,而王一亭始終是位置主流的組織者和領導者。
      王一亭不僅是心懷天下的慈善事業家,還是用心良苦的中日關係經營者。
      王一亭發跡於日本進入中國的經濟體,但是他從不交往日本的政治和軍方代表人物,根據王一亭的思維判斷能力,不會不知道日本有一股伺機侵入混亂中的中國,謀求實際存在的勢力,但只是礙於其當時國力、民間反戰思潮和中國幅員遼闊不易征服而已。
      王一亭與日商合作中國允許的經濟活動,憑的是個人市場經營能力,絲毫沒有民族自尊障礙、奴顏婢膝為虎作倀的問題,聘用上任,完全是一個雙向選擇。
      王一亭從事的是航運服務業,對於尋求發展的中國新興城市商業來說卻是不可或缺,從中得利,順勢壯大,反倒不失是一個民族資本家的謀略。
      他的第一桶金使用于孫中山、黃興、陳其美、宋教仁等人主持的民主革命,兼濟天下的價值觀應該經得起歷史考驗。雖然他不是一個浴血沙場、義無反顧的戰士,但是作為經濟社會中一個富有的文化人,轉而全身心投入慈善、宗教、書畫業,並且歷經開創、別出心裁、卓有成效,這種形式的獨善其身,簡直是前所未有的楷範。(未完待續)


王一亭畫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