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年1月13日至17日,第四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一次會議在北京舉行。89歲的朱德主持了開幕式。周恩來帶着重病在會上作了《政府工作報告》,重申發展我中國民經濟的兩步設想。作報告的時候,周恩來的身體十分虛弱,但是堅持站着作完了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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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三屆人大到四屆人大,中間相隔10年,又重新提出實現四個現代化的宏偉目標,並決定以周恩來、鄧小平為核心的國務院領導人選,使經受了多年“文化大革命”磨難的人民心中又燃起新的希望。
朱德在這次會上當選為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長。這時,他已是89歲高齡的老人了。他在全國人大常委會第一次會議上說:“在莊嚴的四屆人大一次會議上,我們被選為人大常委會委員,党和人民委託我們貫徹執行憲法規定的職權,責任重大,任務很艱巨。我們一定要刻苦學習馬克思列寧主義、毛澤東思想,勤勤懇懇地努力工作,完成黨和人民賦予我們的光榮而艱巨的任務。”
朱德是這樣說的,也是這樣做的。隨着我國在國際政治舞臺上作用的不斷顯現,在世界範圍內我國同一大批第三世界國家建立了友好合作關係,頻繁的外交往來,使朱德的工作更加繁忙了。
周恩來是在發現癌症兩年後的1974年6月才住院的。四屆人大後不久,周恩來病情加重。朱德感到這時自己要多承擔些工作,來減輕這位老戰友的重負。朱德承擔了大量的外事活動,頻繁地會見外國國家元首、政府首腦、議會領導人以及友好代表團,在有限的一年半時間內,他光是出席接受國書的儀式就達到40多次。
以四屆人大常委會委員長身份領導全國人民向四個現代化目標邁進的朱德,精神更加振奮,就像年輕了幾歲。為了表達自己堅定的革命意志,不負黨和人民的重托,朱德多次提筆寫下了“革命到底”的條幅以自勉。
1975年7月11日,朱德正準備到北戴河去休養,身體稍稍恢復的周恩來邊在病房內做“八段錦”運動,邊讓衛士高振普打電話:請朱總在去北戴河之前先來見見。
前幾天,朱德曾經想去看總理,因為總理當時的身體不太好,不願讓年近九旬的朱老總看到他在病榻上的樣子,就沒有請他去。當時,朱德也不想影響總理的正常治療。當得知朱德去北戴河需兩個多月才能回來,周恩來擔心到那時自己的身體條件不會比現在好,於是熱情地向朱德發出了邀請。
下午5時50分,朱德走進總理的會客廳時,看見周恩來已經換下了病號服,遠遠地迎了過來。朱德緊緊握住周恩來的手,聲音有些顫抖:“你好嗎?”周恩來回答說:“還好,咱們坐下來談吧。”
朱德的動作有些遲緩,當衛士走過來扶他坐到沙發上時,周恩來關切地問:“要不要換一個高一點的椅子?”朱德說:“這個可以。”
這天,朱德同周恩來交談了20多分鐘。周恩來知道患有糖尿病的朱德有按時吃飯的習慣,為了不耽誤朱德吃飯,6時15分,兩位老人依依不捨地握手告別了。警衛員攙扶朱德上車時,周恩來一直目送汽車遠去。
朱德同周恩來有着半個多世紀的深厚情誼。1922年,朱德在德國由周恩來和張申府介紹入黨。50多年來,他們曾經一起度過了無數個生死與共的日日夜夜。朱德萬萬沒有想到,這次竟是他同總理之間的最後相見。
周恩來的病情不斷惡化,毛澤東的病情也在加重。鄧小平受毛澤東的委託,主持黨中央和國務院的日常工作,對工業、農業、科技、國防、教育、文化等各方面進行全面整頓。在短短9個月裡,形勢有了明顯好轉,各個領域的工作取得顯著的成效。對鄧小平取得的成就,朱德是十分欣慰的,他稱讚道:“在毛主席的領導下,由鄧小平同志主持中央的日常領導工作,很好。”
然而,鄧小平雷厲風行進行的整頓工作從一開始就受到“四人幫”的阻撓和破壞。後來,所謂“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運動興起,全國再度陷入混亂。
1976年1月8日9時許,周恩來所在病房外的電鈴忽然響了。這不是平時的電鈴,而是為遇緊急情況專設的電鈴。不好!大家快步跑向病房,幾乎同時看到監護器上的心跳顯示:心跳70幾次。一直是100多次,忽然掉到70多次,陳在嘉大夫急得說不出話來。周恩來心跳在繼續下跌,60次、50次、30次……
醫生們按照原定的搶救方案,採用了所有措施,呼喚、人工呼吸……都不起作用。陳在嘉哭了,她在監護器前坐不住了,方圻大夫替她守着。螢光屏上,時而顯示一次心跳,漸漸地看不到心跳了,只見一條直線。總理,人民的好總理,為人民的解放事業奮鬥了60多個春秋的偉人,帶着全國人民的敬仰,離去了。跳動了78年的心臟於1976年1月8日9時57分停止了。
這天上午,政治局又在舉行“幫助”鄧小平會議。與會者有的神情嚴肅,正襟危坐;有的仰身而靠,閉目養神;有的品茶吸煙,悠然自得。張春橋在發言,有條不紊地:“……這幾天我又反復學習了主席近一時期的重要講話,備感親切,很受啟發。我認為主席的講話主要有三個內容:一是關於文化大革命;二是關於教育和科技革命;三是關於對當前運動的意見。而這三條都是針對小平同志的錯誤所言的,既有特殊性,又有普遍性。為了挽救更多的犯錯誤的同志,也為了使廣大幹部從中吸取教訓,引以為戒,我建議將主席的這些談話整理成文件,適當的時候向全黨印發,進行廣泛深入的學習。”
江青晃了晃拳頭,高聲接過話頭:“主席的這些話,不亞於1966年《我的一張大字報》,這一炮打得好!”
姚文元慢聲細語地補充:“我有個想法,是不是把小平同志的檢查附在文件後面?小平同志對主席的批評、對自己的錯誤,是不是要有一個比較正確的認識?是不是對全黨要有一個交代?請大家考慮。”
鄧小平陰沉着臉,粗聲硬氣地說:“你們講的,我都擁護。如果主席同意,我的檢查也當然可以印發全黨。”
陳錫聯和善地笑笑,婉言道:“主席的談話精神可以向全黨傳達,至於小平同志的檢查先不要急於印發。主席的有些批評是針對一種傾向,不是指的具體某個人、某件事,這樣做容易造成混亂……”
雙方交鋒正酣,汪東興推門進來,神色木然地站在一旁。主持會議的王洪文詫異地望着他:“東興同志,有事嗎?”
汪東興兩眼緩緩地掃視着眾人,聲音低沉地說:“周恩來同志于今天上午9時57分逝世了。”
古老的大殿內一陣沉默。
鄧小平“呼”地站起身,就要朝外走。張春橋冷冷地說:“洪文同志,還沒散會吧?”王洪文一時茫然不知所措:“哦,總理逝世,大家說怎麼辦?”
走到門口的鄧小平猛然轉身,冷硬的語氣中帶着一股懾人的威嚴:“一、立即向主席報告,組成治喪委員會;二、以中央名義發訃告,通知各駐外使館降半旗;三、命令沿海邊防部隊,進入一級戰備。”
這時,葉劍英起身道:“我去通知作戰部。”
上午10時,毛澤東正側臥在病床上,聽工作人員給他念文件。昨晚他幾乎徹夜未眠。負責毛澤東身邊工作的張耀祠匆匆忙忙走進毛澤東臥室,他帶來的是周恩來逝世的噩耗。
屋裡沉寂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毛澤東只點點頭,一言未發。對於他來說,周恩來逝世,早已是預料之中的事了。幾年來,從醫生一次又一次的診斷報告中,他預感到不妙。此時無聲勝有聲!
過了良久,毛澤東不禁潸然淚下,唏噓而泣。
當時,朱德的身體也不好,才出院不久。組織上怕朱德悲傷過度,沒有立即告訴他有關總理病逝的消息。
當天下午,朱德還接見外賓,接受比利時新任駐華特命全權大使舒馬克遞交國書。回來後,康克清想讓他對總理逝世有個思想準備,便慢慢地對他說:“總理病情最近又有惡化。”朱德聽了後,沉默了一會兒,說:“不會吧,他的手術做得很成功,怎麼會這麼快就惡化了呢?”
“反正情況不是很好。”康克清低聲說。朱德還沒有聽懂康克清的意思,想不到總理已經走了,他認為:“有那麼多的好大夫給總理治病,病情不會發展得那麼快!”
可是,他的心情十分沉重,他在想:總理的病惡化到了什麼程度,難道就治不好了嗎?
到了晚上8點,收音機裡播出周恩來逝世的訃告,朱德驚呆了。儘管他已經知道周恩來病情惡化了,但他還是無法接受總理逝世的事實。聽着收音機裡不斷傳出的哀樂,看到家人個個淚流滿面的樣子,他才肯定這一切是真的了。眼淚從他那飽經風霜的臉上流了下來,滴落在衣襟上,他坐在沙發上,沉默了很久……
工作人員告訴朱德,總理臨終遺言是要把骨灰撒在祖國的大地和江河裡。這時,朱德說:“過去人們死後要用棺材埋在地裡,後來進步了,死後火化,這是一次革命。總理為黨、為國家、為人民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真是一個真正的徹底的革命家。”他一邊說,一邊流淚,還問:“你們知道總理的革命歷史嗎?”大家說:“知道一點,看了一些別人的回憶。”
“你們應該瞭解總理的革命歷史!”說着,朱德就開始講周恩來革命的一生。當時,家人怕他過分傷心,身體受不了,沒有讓他說很多,但他不時自言自語:“你們知道總理的革命歷史嗎?”他自己陷入深深的回憶之中。
1月11日上午,北京醫院,太平間大廳。哀樂低回,哭聲起伏。周恩來神態安詳地仰臥在一張白布平臺上,直挺的軀體覆蓋着一面鮮紅的黨旗,四周擺着一簇簇潔白的馬蹄蓮,兩名手持鋼槍的戰士肅立左右。佩戴黑紗的政治局委員們依次走進來,每個人都在周恩來的遺體前肅立默哀,鞠躬訣別,隨後繞靈床半周,從側門退出去。
年邁的朱德拄着手杖站在靈床前,老淚橫流,低聲呼喚:“恩來!恩來!”他鞠罷躬,又挺直身軀,緩緩地抬起顫抖的右臂,莊嚴地向周恩來行了一個軍禮,然後才被人攙扶着蹣跚離去。
佩戴着黑紗的鄧小平隨着低沉的哀樂慢慢走進大廳。他眼中沒有淚水,神情顯得凝重而平靜。他走到靈床前,默默地望着閉目而臥的周恩來,久久不肯離去。陪同的秘書小聲提醒:“首長,走吧,後面還有好多人等着向總理告別。”
在党和國家領導人後邊,是黨、政、軍機關和北京市的各界代表,黑壓壓的人群排成長蛇隊,在狹窄的太平間過道內緩緩地移動着。
政治局委員們被讓進一側的休息室。江青一進門就倒靠在沙發上,捶着大腿呻吟:“哎喲!我的兩條腿都站腫了!”葉劍英走到她面前,語氣嚴厲地責問:“江青同志,剛才向總理告別的時候,你為什麼不摘帽子?”
江青脖子一揚,嘻嘻笑道:“我感冒了,正發高燒,不能受涼呀!”朱德用力敲打着手杖,憤憤地說:“感冒了就不要來嘛,你這個樣子,讓群眾看見很不好。”
江青驕橫地翻翻眼皮:“這有什麼不好?難道總理去世了,把我也要折磨死!”
向周恩來遺體告別時,朱德一路上都在掉淚,在車上他就要脫帽子。回來後,他一句話不說,不思茶飯。
周恩來的追悼會就要舉行,秘書見朱德悲痛過度,連續幾天徹夜不眠,身體特別虛弱,怕他撐不住,就征求他的意見:“去不去參加?”他根本沒有考慮自己的身體狀況,馬上做出了肯定的回答。
可是,就在要上車出發的時候,朱德卻兩腿軟得厲害,怎麼也站不起來了。這使他非常不安,坐在沙發上難過地歎氣:“唉,去不成了!這怎麼對得起恩來?”
猛然,他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連忙吩咐說:“快把電視機打開!就是坐在家裡,我也要參加這個追悼會。”
電視機打開了,朱德懷着對老戰友的哀思,隨着低回的哀樂,眼含淚花,送走了那系着黑紗的靈車……
周恩來的逝世,在全黨全軍和全國人民中引起強烈的震動。人民英雄紀念碑周圍佈滿的花圈、挽聯、悼詞……不僅表達了廣大人民群眾對失去這位卓越領導人的悲痛與懷念,而且反映了人們對中國前途命運的焦慮心情。這年清明節前後,在全國範圍內掀起了悼念周總理、反對“四人幫”的強大抗議運動。
當時,外面謠言四起,傳說紛紜。廣播裡說“鄧小平是天安門事件的總指揮、黑後臺”,朱德對此不屑一顧,他輕聲地問康克清:“你知道小平同志住在哪裡嗎?”康克清搖搖頭,朱德說:“現在,他連自由都沒有,他出得來嗎?說他是天安門事件的總指揮,碰到鬼了!”
朱德有一次同江西省委常委劉俊秀談話,針對江青一伙的倒行逆施,憤慨地說:“別聽他們‘革命’口號喊得比誰都響,實際上就是他們在破壞革命,破壞生產。不講勞動,不搞生產,能行嗎?糧食不會從天上掉下來,沒有糧食,讓他們去喝西北風!”
一年前,朱德每天都要在萬壽路的大院裡轉上三大圈,吃完早飯圍着院子轉一大圈,吃完中飯轉一大圈,吃完晚飯再轉一大圈,然後才休息。除了這種散步活動,他幾十年來自己“發明”的那套健身操也天天做,幾乎風雨無阻。可是到了1976年後,這健身操漸漸做不了了,散步也漸漸由三大圈變成了三小圈,後來又變成了一小圈,直到最後除了那做操的口哨之外,其他的一切都大大地簡化了。
天安門事件後,“四人幫”借機大肆鎮壓革命群眾,使國家局勢變得很複雜,國民經濟遭到更嚴重的破壞。朱德看在眼裡,急在心上,他不顧身體虛弱,帶病堅持工作,每天早起晚睡,自己給自己加大了工作量。康克清多次勸他注意身體,但他每次都說:“毛主席身體不好,恩來也不在了,現在,我要盡最大努力支持華國鋒維持局面。”
1976年的分分秒秒,對於朱德都是那麼寶貴。他好像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不聽勸告地拼命地工作。從2月到7月初去世,5個月中,他會見外賓18次,找人談話3次,其中一次還是親自去中央黨校看望老教授成仿吾。
5月18日,成仿吾將新譯的《共產黨宣言》送給朱德提意見,朱德19日收到這本非常熟悉的馬列主義經典著作,20日就把大字逐字逐句認真地看了一遍,小字由秘書念着聽。然後,他提出要去黨校看成仿吾。
身邊工作人員勸阻:“您老人家年紀這麼大了,還是把成仿吾接來談談吧!”朱德不同意:“為什麼要讓人家來看我呢?他的年紀和我差不多,還是我去看他吧!”
5月21日早晨,成仿吾接到朱德秘書的電話,說是朱委員長要來看他。成仿吾推辭說不行,應該他去看望委員長。但朱德堅持要去。這樣,90高齡的朱德專程來到中央黨校成仿吾的宿舍。
朱德鼓勵成仿吾:“這個新譯本很好,沒有倒裝句,好懂。這對學習普及馬克思主義很重要。這個工作很有意義。”朱德還詳細瞭解了成仿吾的工作情況。當成仿吾問到朱德的健康情況時,他回答:“中央對我照顧得好,消化情況不壞。
臨別,朱德囑咐成仿吾:“工作一定要跟上形勢,要保重身體。我們隊伍中老同志不多了。”成仿吾陪着朱德坐車繞着校園看了一下,便握手告別。成仿吾沒有想到僅一個多月後,朱德就與世長辭。
6月21日上午,按照有關方面的安排,朱德要會見澳大利亞聯邦總理瑪律科姆‧弗雷澤。早晨,朱德起床後,感到身體不太舒服。家人勸他立刻休息,不要再工作了。朱德聽後搖了搖頭:“這是黨安排的工作,我怎麼能因為身體不好而隨便不去了呢?”
吃了藥,他乘車前往人民大會堂。踏進大會堂,來到預定的會見地點——迎賓廳時,卻沒有往日那種迎賓的氣氛。原來,瑪律科姆•弗雷澤總理的時間推遲了,而竟然沒有事先告知委員長。
正是盛夏季節,北京城裡驕陽似火,燥熱得炙人。由於不知瑪律科姆•弗雷澤何時來到,朱德只好在人民大會堂裡一間放有冷氣的房間裡靜靜地等候。
不知不覺,將近一個小時過去了。迎賓廳的氣氛變了。瑪律科姆•弗雷澤總理的車隊緩緩駛進大會堂……
回到家中,朱德便感到身體不舒服,有些咳嗽,伴有低燒。經醫生診斷,是患了感冒。到了25日晚上,又出現了腹瀉,醫生建議立即住院治療。朱德想到次日要會見外賓,堅持說:“不要緊,等明天我會見了外賓,再去住院也不晚。”因為身體不適,他沒有再接見外賓,外事部門對會見上有關安排做了調整。
26日,朱德因病情加重,被送入北京醫院治療。
這時,秘書尹慶民與朱家商量,想利用朱德住院這個機會把他的浴室給改造一下。原來,新六所的臥室沒有衛生間,進進出出很不方便,中辦知道後,便曾想把這裡改造一下,可是朱德說什麼也不同意:“我們一進城,蓋了些高大的樓房,但現在好多老百姓都還沒有房子住,人口發展比房子發展快得多。像我這樣的幹部,你們不能光說照顧我年歲大了不方便,還要看到我歲數大了做不了多少事了。這樣的房子對我來說就不錯了,我們國家還很窮,為我,就不要花過多的錢了!”
中辦管理局副局長李維信見朱德不同意,就反復解釋說只作一次正常的維修,不是改造,如果不及時維修,將來壞了,損失可就大了。
聽李維信這麼一說,朱德這才勉強同意。於是,利用他一次去北戴河的機會,中辦管理局將房子給“維修”了一下,將朱德的辦公室改成了衛生間與臥室相連,又將餐廳改成了辦公室,並在院子裡擴建了一個新餐廳及一個理髮室。
當朱德一回家,看到自己的“生活”徹底變了樣,非常生氣,反復批評秘書和工作人員:“這是改建麼?!你們這是跟我搞策略,這是非常不好的做法!”
然而生氣歸生氣,木已成舟,只得勉強接受。但這一次改造留下的唯一遺憾就是衛生間的澡盆是按當時市場的標準尺寸做成的,盆的邊沿比較高,而且地面的瓷磚也特別滑,沒有考慮到一個老人使用它的實際情況。以至在以後的幾年中,朱德每次的洗澡便成了一件非常危險的事,必須在兩三個人的幫助下才能順利完成洗浴。
這次朱德住院了,秘書抓住這個時機趕緊向中辦管理局協商加班加點地將浴室進行了改造。可是誰也沒有想到最終老人一天也沒有享受過。
幾天後,朱德的病情稍有緩解。當時,天氣很熱,病房在四樓,沒有空調,把房門、窗門全部打開同樣燥熱。康克清想為他爭取調整一下病房,可是他說什麼也不同意:“進到醫院來,一切聽從醫院安排。他們自有他們的道理,不能再給他們添麻煩。”
但進入7月後,他的病情又再次加重,多種病症併發,醫生說“心臟衰竭、糖尿病嚴重、心肌也有問題”,又增加了腸胃炎等,高燒一直不退。
接着組織會診,提出多種治療方案。同時,成立了以中央軍委副秘書長蘇振華為組長的醫療組。時任衛生部長的劉湘屏是組員,同江青關係密切,儘管每天都來看望一次朱德,但缺少真誠的關心。有一次,劉湘屏問負責朱德總醫療的主管醫生:“還能拖多久?”
7月1日,朱德把秘書叫到床前,問道:“今天是黨的生日,報紙該發表了社論了吧!念給我聽聽。”之後,又提出要給他念書、念檔。秘書為了讓他能安靜休息一會兒,只好含着熱淚悄悄地躲到別的房間去了。於是,朱德又斷斷續續地發出輕微的聲音:“我還能做事……要工作……革命到底。”每一個在場的人無不感動萬分,無不淚流滿面,一起發出哽咽的聲音。
在病榻上與病魔搏鬥的朱德得知毛澤東因心臟病發作處於昏迷狀態時,焦慮萬分,特別囑咐醫療組的醫生們快到主席那裡去。醫生們盡力勸慰他,因為他的病情也很令人擔憂。
朱德住院後,中共中央副主席葉劍英委託他的女兒“幾乎每天打電話到醫院,詢問朱老總的病情”。鄧穎超、聶榮臻、李先念等紛紛前往醫院探望朱德。在病榻上,朱德同看望他的國務院副總理李先念作了最後一次談話。他說:“我看還是要抓生產。哪有社會主義不抓生產的道理呢?!”
不知是誰,把一盆蘭花悄悄地擺放在朱德的病房裡。當他看到蘭花時,臉上漾起一種少有的安詳與滿足。
7月4日,朱敏突然聽到父親在大聲呼喊自己的名字,便從隔壁房間跑過來。朱德緊緊地拉着女兒的手,瞪大眼睛望着女兒,張了好幾次嘴想說什麼可又說不出來。淚水簌簌往下流的朱敏,此時俯下身子在父親的耳邊輕輕地說:“爹爹,您別講了,我明白您的意思,要我們聽黨的話,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您放心好了。”聽到朱敏這些話,朱德露出了欣慰的神態。
7月5日,朱德的病情急劇惡化。他看到站在病床前的李先念、聶榮臻、王震、鄧穎超、蔡暢等這些風雨同舟幾十年的老同志時,嘴唇翕動着,想和他們說話,但張了嘴卻沒有發出聲來。他努力地要抬起右臂和他們握手,卻終於沒有抬起來。看着當年馳騁疆場、威震敵膽的總司令被病魔折磨得如此虛弱,在場的老將帥、大姐們都難過地流下了眼淚。
很快,朱德就進入昏迷狀態。當時,葉劍英打電話表示想看看朱總,極度悲痛的康克清說:“他已經神志不清了。”
7月6日下午3時1分,朱德帶着對革命事業的無限忠誠永遠離開了親人兒女,離開了他為之奮鬥一生的偉大事業。
剛從生命垂危中被搶救過來的毛澤東,靜臥在病榻上。這時主持中央日常工作的華國鋒趕來向他報告了朱德逝世的消息,毛澤東囑咐華國鋒一定要妥善料理朱德的喪事,並感歎:“‘朱毛’,‘朱毛’,不能分離。現在朱去見馬克思了,我也差不多了!”
朱德病逝後,康克清讓孩子和秘書尹慶民、警衛員李廷良、徐宏、劉炳文以及護士盛菊花等給朱德換衣服。可是在家裡找來找去,竟沒有找到一件像樣點的。直到最後實在找不着了,家人這才想起來他根本就沒有新衣服。
孫子朱和平淚如泉湧:“爺爺辛勞了一生,一定得讓他穿身新衣服!”於是,臨時在紅都服裝店給朱德做了一身內衣,外衣中山裝仍是他穿了多年的那件。
7月8日,向朱德的遺體告別的這一天,他躺在鮮花翠柏之中,那麼沉靜,那麼安詳,似乎是工作疲勞後的一次小憩,似乎他馬上就要醒來,用他那種堅定的聲音去指揮千軍萬馬……
從北京醫院出口到八寶山的馬路兩側,擠滿了臂纏黑紗、胸戴白花的悲痛的人群。靈車徐徐開來,靈車四周,飾有用黃、黑兩色綢帶紮着的花球,垂着長長的絲穗。絲穗隨着靈車的行進和哀樂的節拍而飄動,把人們的心都攪碎了。多少人抹淚,多少人抽泣,中國人民再一次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
遵照朱德生前的意願,康克清把他歷年積存的2030616元銀行存款交給黨組織,作為他最後一次向黨交的黨費。朱敏回憶說:“父親曾經說過——‘我是無產者,我所用的東西都是公家的,我死後一律上繳,我沒有什麼遺產,只有讀過的馬列和毛主席着作,你們可以拿去學習。’”
“本世紀最偉大的民族領袖之一。”“為爭取中國人民解放而奮鬥的傳奇式的統帥和戰士。”“中國人民優秀的兒子。”“中華人民共和國歷史的偉大象征。”……朱德的逝世,在世界各國或地區的領導人中引起了廣泛的反響。他們紛紛發來唁電、唁函,表示深切的哀悼,並且高度評價這位具有傳奇色彩的中國領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