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蔡京跋《趙佶雪江歸棹圖卷》 北京故宮博物院藏

《東都事略》、《宋史》有載：蔡京的藝術天賦極高，有才子之稱，書法、詩詞、散文獨有造詣。元朝史官作《奸臣傳》把蔡京列為宋朝十八個攬權誤國奸臣之一。書法史上的宋四家"蘇黃米蔡"，其中的蔡京，漸有被後代以蔡襄取而代之之勢。
作者：大  凡

      蔡京（1047～1126），興化仙遊（今莆田）人，23歲（熙寧三年）狀元，宋徽宗時官至太師拜相達十七年之久，其間四上四下，欽宗即位，一貶再貶至嶺南韶儋，年屆八十，半途死於潭州（今長沙）。數十年後，屍骨得歸故里。
      神宗時發起的王安石變法，把北宋王朝分成非此即彼的兩路人，章惇為相，蔡京升官，蔡京任相，“元祐黨人（保守派）”遭殃，哲宗舊臣被分為六類，五百多人被刻碑清算，永不錄用，頒佈全國，其中蘇東坡就因此不斷被貶，最後上了海南島。南宋葉適說：“宋財賦之入比唐增倍，熙豐以後又增數倍，而蔡京變鈔法，以後比熙寧又再倍矣。”“置局設官，令商人販鬻，是謂蔡京之鹽法”。看來蔡京屬於改革派無疑。
      蔡京書法初師蔡襄、徐季海，後改學沈傳師，又改學歐陽詢，又改學“二王”，長年磨礪，自成一體。筆法姿媚，字勢豪健，痛快沉著，獨具風格。元陶家儀《書史會要》曾引評；“其字嚴而不拘，逸而不外規矩，正書如冠劍大人，議于廟堂之上；行書如貴胄公子，意氣赫奕，光彩射人；大字冠絕占今，鮮有儔匹。”《宣和書譜》詳錄所藏蔡京書跡七十七件，至今剩有《節夫帖》、《宮使帖》、《草堂詩題記》存世。
      書法史上宋四家“蘇黃米蔡”，至於“蔡”為何人並無界定，蔡襄、蔡京特以書法名世，因史官和民間幾乎一致認定蔡京禍國，以致後世有認為“宋四家”指蘇軾、黃庭堅、米芾和蔡襄。蘇軾曾對作為前輩的大書家蔡襄有過 “本朝第一”、“獨步當世”，不乏溢美的評價。這就好比董其昌把趙孟頫剔出“元四家”，非但無損于趙，反而成全了趙作為引領一代風流的超級大家一樣。
      觀察相關者的生卒年輪：蔡襄（1012－1067）、蘇軾（1037－1101）、黃庭堅 (1045－1105)、米芾(1051～1107)，顯得蔡襄強納於後，不倫不類。其次，唐書尊“法”，宋書尚“意”，是謂時代特征。蔡襄不失規範謹嚴，可謂承前啟後，但從個性、趣味比之同朝後生，則明顯遜色于蘇軾、黃庭堅、米芾、蔡京。明代書畫鑒賞家張醜在《清河書畫舫》中說：“君漠（蔡襄）在蘇黃前，不應列元章（米芾）後，其為京無疑。京筆法姿媚，非君漠可比也。”清杭世駿《訂訛編類續編》也稱“蘇米黃蔡”非蔡襄，例為“人訛”。
      一時的好惡未必經得起時間的檢驗，“宋四家”挖出蔡京補入蔡襄，實際是個漏洞和笑柄，它的出發點原來是勸善懲惡，結果卻違背事實。中國早期的演義、唱本，既會將錯就錯，但也能尋出一些原始痕跡。從《水滸傳》中一個叫“青面獸”楊志的身上，可以看到蔡京的影子。
      楊志在上山做好漢前，專門給人送貨，第一次押運“花石綱”就是由蔡京主管的皇家大型園林工程項目，第二次是給梁中書押運去其岳父蔡京府上的“生辰綱”，兩次都倒了黴。然後隨故事又帶出蔡京的兒子“蔡九知府”和黃通判，識破梁山泊假冒蔡京寫給兒子的信件，在潯陽樓吟反詩的宋江馬上要被正法，於是《水滸傳》的高潮“劫法場”到來了。
      身處元末明初的施耐庵行文坦然，對“蘇米黃蔡”中作為書家的蔡京，十分肯定。起碼施耐庵不覺得奸雄不可以寫出好字，而且對於亂臣賊子的描寫總是以高俅、楊戩、童貫為主，蔡京往往不知情，稍有糊弄皇上之嫌，也許施耐庵不覺得蔡京果然像史書上確認的那麼壞。
      而大書畫家宋徽宗永遠忙讓誰上來下去、似乎自己從來沒有什麼過錯，但卻不能改變兩代皇帝一起被綁架北國到死不歸的事實。
      無獨有偶，《三國演義》如諸葛亮舌戰群儒、周瑜點兵等等情節，也在三國叫柴桑、宋朝叫江州、現今叫九江，這個冷兵器時代大戰中心展開了，中國第一大河（長江）和第一大湖（鄱陽湖）在那裡交匯。《三國演義》中的壞人曹操，歷史記載不但很有成就，還是一個書法家。
      多年前忝列廬山召集的全球漢詩會議，所過名勝古跡甚多，曾以俚調題景，如：

      琵琶樓
      月映琵琶秋水茫，
      一彈一詠遠浮梁。
      青衫卻共羅裙淚，
      千載何憎背井商？

      愛蓮池
      一水橫秋欲上堤，
      光風千里過雲溪。
      蓮台自打囂塵起，
      多少羅襟沾粉泥？

      臥龍潭
      臥龍過水點吳師，
      舌卷柴桑烽火滋。
      借得周郎青羽扇，
      至今搖曳武侯祠。

      潯陽樓
      簷角勾彎簾外秋，
      一樽風月笑君侯。
      早知通判生非眼，
      齒冷潯陽不斷流！

      以上歷史，如潯陽之水渾濁不堪，皆可懷疑，包括蔡京是不是個奸臣？因為在我眼裡：皇權下蔡京和蘇東坡、甚至王安石和司馬光的結局，是一樣的令人寒心！

下：蔡京《聽琴圖題詩》北京故宮博物院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