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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一
( 2011-11-11 )



      寒衣節,多云有小雨,宜嫁娶,下葬,出行。
      回國后才知道,清明節有了競爭對手,就是寒衣節,据說這一天,大家也要紛紛上山掃墓,原因是給去世的人送冬衣。
      所謂傳統与習俗,多少依賴于人們的安土重遷。而回到故鄉的我,只要簡單的跟隨就可以完全回到中國人之面目。我在清明節的時候上山,在寒衣節的時候,被告知還要上山,于是買了菊花繼續上山。我總是在想,傳統依賴于其儀式,而儀式的啟蒙是以“被”過程開始的:“被吃餃子”,“被放花燈”,“被包粽子”。儀式的傳承則是以“眾”過程來完成的:家家戶戶吃餃子,家家戶戶放花燈,家家戶戶上山燒紙。如果什麼都靠你一個人多沒勁啊,几年下來也就偃旗息鼓了。
      孤懸海外的人,最能激發她“月是故鄉明”的認同情怀的,就是一下子被裹挾進集体了,而且這集体里還有你爺爺你老爺爺你祖爺爺你太祖爺爺,想脫离都不行。對十月初一的我來說,集体感就是跟几百個不認識的人一起,蹲在街邊買菊花。其實在寒衣節的前后一個禮拜之間,交通警察就緊鑼密鼓地部署在全市各大公墓和山頭之間,指揮車輛,因為孝子賢孫全部出動,當然,全市的消防隊員也繃緊了神經,因為滿山都是煙火啊。公墓前面好像成了張藝謀導演的電影,金黃色的菊花直鋪到天邊,花農還告訴我這花學名就是黃金菊。好吧,給我來二十塊錢的吧。我挑了兩盆,一盆給爺爺一盆給奶奶,老爸過來說,“你為什麼不挑兩盆不一樣的?”我回答“万一打起來呢?”最能体現中國人對待禮儀之態度的一幕發生了——我和老爸笑了起來,高高興興地上山了。
      中國人的生死觀念,總是在刻板与詼諧之間,有隱隱的空間,大家可左可右,都不脫离被理解的范圍。我在公墓里見到長跪不起,默默流淚的,也見到兄弟姊妹嬉笑拜祭的,還看見 多年的老朋友,一下子碰到喜不自禁,站在碑前熱情聊天的。就算老爸這樣自詡非常傳統的人,也會在奉上供品之后跟我說:“一會儿貓就來吃了,公墓的貓可肥了”。
      中國人總是在形而上的時候,保留形而下的活潑和元气,我覺得這當然是件好事,死不管多神秘依然是生的一部分,不裝神弄鬼,坦然對之,就是對其最認真最嚴肅最朴實的態度。
      青  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