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時代為個人能參與到公益事業中提供了便捷的途徑。圖為禁毒志願服務行動的志願者將寫有心願的便簽紙貼上心願墻。
在公益意識不斷覺醒的今天,公益管道已經成為人們的剛性需求。然而,這一年來,以往最主要的管道——紅十字會等官方公益組織,卻因為各類負面事件頻發而備受質疑。幸運的是,現在是一個微博時代,降低了公益門檻,讓草根個人都能參與到公益事業中。於是,“免費午餐”、“老兵回家”等諸多微公益活動成了熱度不減的公眾話題。弱小的“微公益”終於迎來了難得的井噴之春,以往死板的公益格局也從此迎來了分水嶺。
通過網絡和微博,一大批民間公益項目引起了公眾的關注,參與者踴躍。比如媒體人鄧飛發起的“免費午餐”活動、北京廚子發起的“關愛塵肺病人”、孫春龍發起的“老兵回家”等微公益活動,熱度至今未減,甚至還獲得了企業界的資金支持。
縱觀這兩年興起的微公益組織,不難發現其擁有與官辦慈善完全相反的特質。《南都周刊》報道,在官辦公益組織深陷“公德”信用危機的趨勢下,一類微公益是靠領軍人物的私德,振臂一呼,回應者眾;另一類微公益,發起者本是無名草根,但靠活動組織過程中的透明,贏得了公眾的信任。而這兩項特質,恰是當下公眾對官辦公益機構最大的不滿。
“北京廚子”聚餐籌款
在眾多熱衷微公益的志願者當中,其中有一位名叫“北京廚子”的網民,為解救124名塵肺病礦工,抵押財產、策劃募捐、招徠媒體……籌到錢後,他撤回北京。據報道,這位“北京廚子”真實姓名不詳,真實工作不詳,他在2010年12月23日中午突然求粉求援求轉發:“這是我一生最大的一次個人冒險。我願意押上我所有的一切去解救這124名礦工。問題是在124名礦工的巨額補償金面前,我已經沒什麼可以抵押的了。為此,朋友,我需要你們的幫助,哪怕是一次次的轉發。我需要你們,我們一起用力,盡最大努力,挽救124名同胞的生命。”
第二天,他就上路了,目的地是甘肅省武威市古浪縣。統計資料顯示,從1984年到2009年,古浪縣共有416人前往甘肅酒泉市肅北縣的金礦和煤礦打工。隨後,不斷有人出現塵肺症狀。塵肺病不可根治,目前最有效的緩解手段洗肺,一次費用過萬。古浪需要幾百萬醫療資金。
要製造“冬天裏的童話”
北京廚子宣稱,他來古浪是要製造一個“冬天裏的童話”。廚子明白媒體圈怎麼操作一件事情,“我知道你們沒法寫,你寫他可憐,快死了,法律有漏洞,政府也不管,沒人看啊。”
廚子說:“所以我自己跳出來做一場晚宴,我需要製造一場熱鬧,一個素材給你,沒它的話這台戲不好唱,畢竟在中國塵肺沒什麼新聞價值,全社會對這個問題都是漠視的。”慰問礦工家庭,吸引媒體注目,這是古浪夜宴的明暗雙線。
古浪之行是廚子為塵肺礦工所做的“最後的努力”,他在出發前的微博中聲明:“這個行動執行完成之後,無論成敗,北京廚子將徹底從公眾視野中消失。”後來,微博上已找不到北京廚子,他改叫“北京兵人”,理由是“北京病人”註冊不下來。“把媒體弄來我就走人。”廚子對個人微博公益的能量邊界有自己的掂量。但捐款數額遠遠沒有達到預期,古浪夜宴胎死腹中。幾乎在任何一個環節上,廚子都不得已做了降級處理。聚餐時間改為2011年1月1日中午,地點在古浪黑松驛鎮廟台村完全小學操場,電影招待會取消,紅地毯換成四處漏風的帳篷。就這樣,宴會仍然花掉了廚子和朋友的2萬塊錢。
其實也有好消息,有媒體去古浪了。之後,武威市政府發出為塵肺病患者開展“愛心捐助活動”的倡議,共募款308萬元。同時,武威市政府墊支100萬元,古浪縣政府墊支100萬元作為醫療救助專項資金。甘肅省總工會也將緊急籌措的首批30萬元幫扶資金用於慰問工作。錢多得夠每個礦工洗幾次肺了,北京廚子撤回了北京。
北京廚子說:“民間的'私慈'也只能做成這樣:一個人按捺不住了,用他的專業知識和資源去做慈善,但要做大,就一定要成為一個基金會,接受規範管理。”人民網分析員認為,一些民間力量的加入,特別是傳統媒體與微博的互動擴大了古浪塵肺病事件的全國影響範圍,促使當地政府主動有所為。新聞報道量隨即“在低位徘徊,說明了事件已經得到了合理的解決……甘肅當地政府的一些做法在一定程度上算是及時的,挽回了政府業已受損的形象”。
“微公益”難救中國慈善
在郭美美事件令官方慈善組織信譽大損後,民間草根微公益蓬勃發展起來。近日,據媒體報道,“免費午餐”、“關愛塵肺病人”、“老兵回家”等活動參與者日益增多,“微公益”逐漸呈現出星火燎原之勢。然而,這種靠個人信用的“微公益”模式真的能拯救中國慈善嗎?
從紅十字會“天價餐”事件到郭美美事件、再到河南宋基會事件,中國公益界掀起信任風暴。這種信任危機直接影響官方慈善組織的“吸金”能力。網易財經報道,在這種情況下,不依靠慈善組織的公益模式“微公益”蓬勃發展了起來。媒體人鄧飛發起的“免費午餐”活動、北京廚子發起的“關愛塵肺病人”、孫春龍發起的“老兵回家”等微公益活動,參與者眾多,有些還獲得了企業界的資金支持。
但“微公益”終究是個體自發式行為,只憑發起者的一腔熱血推動,無法持續也難以複製,終究無法取代專業的慈善組織,也很難拯救目前的中國慈善事業。“微公益”缺乏專業性和規範性,發起者和組織也不是專業性人才,一旦某項“微公益”達到一定規模,就往往會出現各種各樣的問題。
媒體人鄧飛、梁樹新發起的“免費午餐”活動得到網民熱烈響應,善款規模高速增長,但隨“盤子”越來越大,發起者鄧飛、梁樹新都認為“網絡愛心的推動不是長久之計。”梁樹新曾對媒體表示,正在籌劃一個“退出機制”,由政府部門接盤。
部分“微公益”的發起者都認為,依靠個人單打獨鬥、募捐、找志願者這種走一步看一步的操作方法,只能作為民間公益的第一階段,當慈善項目達到一定規模後,一定要確定一種機制,將公益項目制度化,這樣項目才能具有持續性,即使最初的發起者和管理者退出,慈善醒目也能繼續運作。相對於目前“微公益”的自發式與分散式,中國公益更需要一種可持續的、具備內生力的模式。
“望好心人能保障孩子生活”
馬江山是北京廚子要在古浪搶救的第一個病人。馬家四兄弟中,三人患有塵肺,馬江山處於最危險的塵肺三期,很有可能熬不過那個春節。馬江山不太能說話,在北京廚子遞來的一張紙上,他寫道:“我最大的希望是你們好心人能讓我的孩子生活有保障。”
北京廚子跪在馬江山的病床前,手持DV拍下了這個過程。他不斷地用文字、圖片、視頻,向外界直播自己在古浪的見聞,描述人均年收入不到1700元的馬江山們的苦難。
從最直觀的數字上看,廚子的微博反響平平,與動身時相比,古浪行正迅速退去熱度,不再成為微博談資。“沒別的,就是全民認知有問題,大家覺得古浪這點不是新聞,要在美國,哇,100多人要掛啦!而古浪並不血腥,馬江山就是死了,他也不是被汽車軋死的。”廚子說。
頹勢面前,廚子無計可施,他不能無休止地陷入網絡論戰。同時,馬江山插氧氣,由於肺部不堪重負只能跪睡覺,無言地為自己的生命長度祈求寬限。身邊的媳婦在外來者面前,不停擦兩個人的淚水。
離開古浪後,廚子也試從自己的視頻中總結一些教訓。微博的文字量不超過140,那微博上的視頻最好也不要超過3分鐘。
“關注度低於預期,也是我對視頻的理解不夠,時間拖得太長,15分鐘素材直接發上去,缺乏有效剪輯。我卻一直覺得我的料夠足。”廚子說。
但廚子後來發現,網民反響熱烈的是他而不是礦工們的古浪故事,大家疑竇叢生:廚子真的會去?會不會碰到危險?有沒有礦主迎戰?警察又是否將遣送他回家?“微博願意參與這些事,但你真正去關注一個病人的命運的時候,就不溫不火了。如果我正在被警察追,警察正敲我的房門,我微博直播,一下就能把所有人的情緒調動,那是種一旦關注晚了,連最後的湯都趕不上的感覺。”
只有平鋪直敘,沒有拍案驚奇。古浪童話未及高潮,觀眾便鳥獸散去。微博滾動播出3天後,形勢越發艱難了。日後,當廚子終於帶首批4名古浪礦工來到北戴河國家煤礦安全監察局塵肺病康復中心,準備接受洗肺,幾個人在夕陽中漫步海灘時,那一刻廚子竟覺得無比不真實。因為身體無法承受舟車勞頓且手術已無意義。馬江山沒能加盟這批北戴河洗肺團,他於今年9月5日晚22時病逝。他的棺材和壽衣,兩年前就準備好了。
制度化是努力方向
官方的公益機構之所以醜聞頻發,與相關法規不健全、缺乏監管有莫大關係。而這些滯後的法律法規一方面讓官方的公益機構逃脫監管,得以坐享私利溫床;另一方面卻給草根公益組織設置了緊箍咒,稍不小心就闖了雷區。因此,制度化、規範化正是各類微公益組織應該努力的方向。
民政部等官方機構一直把私募善款認定為“不合法”,草根公益至今仍不得不在這個灰色地帶跋涉。《南都周刊》報道,汶川地震後第二天,牛博網創始人羅永浩就發起了募捐,並找到一群朋友為該私募造勢。不到一星期募到超過200萬善款。但羅永浩發現捐款賬戶中的20多萬善款被凍結,原來是警方認為其涉嫌詐騙。老羅和朋友們反復游走,賬號才得以解凍。
當時微公益實踐者們還對官方公益組織保有一些信任。在郭美美等一系列公益醜聞後,再提到民間和官方的公益互動,完全是另外一番光景。一位當年牛博網募捐的發起人就透露,如果是現在再提把叫停的善款轉給紅十字會,“估計會被捐款者的口水淹死。”北京一位長期關注公益事業的藝術家表示,他從來不給任何公益組織捐款,包括微公益組織。他認為解貧救困是國家機構應有的義務,私德不能去填補公德缺失的空白,民間力量應該放在敦促政府履行職責上,而不是替他們的缺位埋單。
但草根公益在很多情況下不得不投靠或掛靠官方慈善機構。玉樹地震後,一位叫“老羊”的藝術家在推特上募捐,表示將用善款購買學生生活和學習用品,並親赴玉樹災區,把物資直接發放到學生手中。在西寧採購完物資後,才發現如不掛靠官方公益組織,很難進入玉樹。最後還是找朋友幫忙,讓人與貨都掛靠在紅十字會下,才獲得路條。
目前很多受關注的微公益都是由公眾人物,尤其是媒體人發起的,“老兵回家”的發起人孫春龍的微公益觀或可借鑒:“我就是利用了媒體人的人脈關係,還有做記者攢下的口碑,讓?珖老兵回家?玼這個項目很快做起來了。”
草根NGO 三年存款未上千
一名男子手舉“我要漲工資”、“我要給同事加薪”等字條的照片在微博上被廣泛轉載,“加薪哥”號召公益行業從業者在11月的第一個星期一集體罷工一天,呼籲公眾關注公益人才待遇。
據《公益時報》報道,轉發該微博的多為公益圈內人士,很多人紛紛表示“加薪哥”道出了草根NGO(不以營利為目的的非政府組織)從業者的生存狀態。南都公益基金會2010年發布的《中國公益人才現狀與發展報告》顯示,由於薪酬低,近八成的NGO會因受生活壓力所迫而最終離開。查林是昆明一家環境保護類草根NGO的工作人員,“我每個月的工資只有1200元,沒有保險,沒有獎金,房子和別人合租,一碗桂林米粉都捨不得吃,絕不在超市買青菜。”
不過,一位業內人士透露,不同性質的公益機構從業人員薪酬標準階梯較大,與草根NGO相比,境外NGO和規模較大的基金會從業人員收入普遍可觀。沈芸是一家境外NGO的傳播官員,每月7000元左右的收入她還是比較滿意。
“一個雞蛋的暴走”
“當你抱怨飯館裏的牛排不夠嫩,媽媽燒的菜太油;當你在自助餐廳勉為其難向小山似的美食發起最後一次衝鋒,也許你想像不到,在一些孩子眼裏,一個簡簡單單的白煮蛋就是幸福的味道。為他們的世界加點料,無需太多,只要每天一個雞蛋。”為了讓貧困地區的孩子每天都能吃到一個雞蛋,民間公募基金會聯勸基金會在發起了“一個雞蛋的暴走”項目。目前項目點已覆蓋8所小學,1459名孩子因此受益。
《青年報》報道,此次活動中,每一位暴走隊員需要給自己的朋友們發一封籌款信:“如果我能夠走完50KM,你是否願意捐點兒雞蛋錢?”與朋友打賭做公益,這個充滿創意的公益“勸募”點子就像燎原之火迅速在民間蔓延。
為籌雞蛋,隊員們通過郵件、微博等管道各顯神通。在微博上邀請朋友給自己下注的呼聲此起彼伏,有網友發出宣言:“從9月22日到今天堅持了半個月訓練,累計超百公里,結識了新朋友,雞蛋暴走日還有兩周才到,我已經收穫多多。感恩13位隊友,感恩捧來雞蛋和準備拿雞蛋砸我的朋友,在此許下小小心願:11000個雞蛋(50位西部孩子一學年的營養),募款不足的部分我會全部承擔。”還有網友通過微博征集到5000只雞蛋賭注,“開始感到壓力了”的他,每天徒步上下班訓練自己。
拯救孤獨症患兒 “我要釘子換大樓”
大連雷鋒班創始人、草根歌手周勇在新浪微博上發表名為《我要釘子換大樓》的帖子,稱自己要傚倣美國男子“曲別針換別墅”,“只不過我要做的事難度更大,因為國外男子僅僅是被動地在網上以守株待兔之方式交換,而我將選擇在現實中主動出擊。他用了近一年的時間完成,而我期望在2012年4月2日第5個孤獨症日來臨前,完成這個大膽而天真的計劃,並請網友一同見證。”
周勇說:“我就固執了一把,要把釘子賣給第一個人。再用第一個人支付的錢去買第二件東西,以接力換購的方式,實現換大樓的夢想。”周勇稱,他夢想中的大樓必須有操場等設備,供孤獨症孩子玩耍。
《大連晚報》報道,周勇的這一想法在網上公布後,網友對此議論紛紛。有網友認為,周勇此舉無疑是為了吸引眼球,甚至還有網友罵他想出名。周勇則表示,他並不想通過吸引眼球來炒紅自己,“這些年,我一直在幫助孤獨症兒童,我也不希望有朋友特意幫助或者給我錢。”
北京廚子發起解救124名礦工公益行動。
馬江山(右)是北京廚子要在古浪搶救的第一個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