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現對小孩子的教育真是一個大到不得了的問題，我在其上越來越膽戰心惊，一方面清楚這把年紀連自己個儿也沒教育好，遑論教育他人；另一方面身邊太多眾說紛紜，個個都貌似鏗鏘有理，讓我徹底在找個范本借鑒一下的過程中不辨東西。
      而在當今這個复雜乖張，高度社會性的時代里，像個漢文帝似的高舉“無為而治”的大旗顯然瞞不過居委會熱心大媽們的火眼金睛。孩子，在今天，不像是你的，臍帶一剪斷，他們就是社會的。你跟斯巴達婦女的唯一區別，可能只在于，你的孩子沒被送去軍事訓練營，他們還在你身邊吃喝拉撒，但要把他們當牲口一樣訓練以備將來去迎接變態社會的挑戰，這一點可跟兩千多年前那個希腊小城邦沒啥區別。
      我有時會在圖書館里碰到帶孩子們的中國媽媽，她們總是憂心忡忡地跟我探討──美國的小學怎麼可以這樣，都一年級了還在數苹果啊。我除了表達同樣的憂心忡忡之外別無其他更合适的回應了。雖然我心里說：誰說光數苹果啊，我儿子會用西班牙語說“圣誕快樂”，而且還知道臭鼬的味道可以綿延兩英里。但在強悍的中國媽媽面前，我不好意思說這其實也是知識也很重要。
      當然，快點學會開平方也沒什麼不好，除了語惊四座之外，還可以滿足當媽的斯巴達婦女心態。同時官方意義上的可取之處也是顯而易見的，樹立孩子的自信心，還可以讓他們明白“不管笨不笨，先飛的鳥都不吃虧”的道理，從小就“愛拚就會贏”。但我又免不了怀疑，讓孩子們過早嘗到當強者的甜頭是件那麼好的事嗎？而能領略到 “天下第二也很好”，未嘗不是智慧的一种啊。有時覺得這樣也好，那樣也不錯，立場不堅定，斗志不昂揚，還好當媽不用考執照，否則我一定次次榜上無名，在焦慮与矛盾中生生錯過生育期。
      我的孩子于是像《貓和老鼠》里的兩位小冤家一樣長大，很多時間耗費在怎麼把家搞得稀巴爛。至于功課，老師怎麼教，我們就怎麼學，數苹果不嫌淺，講宇宙大爆炸不嫌深。作為中國媽媽只保留了進化上的小尾骨，那就是作業完成才能玩，咱們家沒有optional這一說。嗯，今天沒作業，那就背個“唧唧复唧唧”吧，總之想一步邁進游戲時間是不可能的，而且，不許抱怨，我不是虎媽你們已經很幸運了。
      青  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