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傢具“游水”鍍金 成業內潛規則
( 2011-08-12 )



圖為達芬奇家居杭州店門面。

一向自詡質量不錯、為亞洲規模最大、檔次最高的家居和室內裝飾用品零售商的達芬奇家居,近日被曝光涉嫌產地造假。據悉,其所謂產自意大利的傢具部分其實產自東莞,有些甚至是不合格產品,賣出天價只不過因在海關鍍了一層金而已。有人士指,傢具出入一趟海關身價大增的“游水”做法,已是業內公開的秘密。

      唐女士花280多萬元從北京達芬奇專賣店購買了40多件傢具,傢具一送進家門,卻散發出刺鼻的氣味。10多萬元的單人床,合同中約定的尺寸是1.5米,實際送來的床卻只有1.2米。北京達芬奇傢具公司提供了一份傢具進口手續,但唐女士還是對這些傢具的身份產生了懷疑。


      原料非天然 產地在東莞
      據杭州網消息,北京達芬奇專賣店店長趙穎一再保證,銷售的卡布麗緹傢具100%都是意大利生產的,這些傢具上漂亮的雕花使用的原料,是一種叫白楊荊棘根的名貴木材,只在意大利的一個偏僻小鎮才有。上海、重慶等地也都聲稱所售傢具使用的材料是“天然高品質原料”,原裝進口。但在銷售人員所說的意大利坎圖鎮卡布麗緹公司,其負責人承認和達芬奇公司有合作關係,但他們所生產的傢具上的雕花不是實木雕刻的,而是由一種特殊的樹脂材料做成的。
      而在東莞,一家長豐傢具有限公司稱,達芬奇公司銷售的卡布麗緹傢具都是他們公司生產的,自2006年起至今,已由當初一個系列增加到三個,年交易額大概在5000萬元。
      為了印證自己的說法,總經理彭傑出示了深圳達芬奇公司給他們公司付款的電子回單及“預付款明細賬”。雖然上面顯示其購買的是布板、掛架等小部件,但長豐公司說,達芬奇公司只是在賬上不敢寫明傢具而已。
      據彭傑介紹,達芬奇公司專門設計了一整套流程,對雙方交易過程嚴格保密。傢具在交付後,達芬奇公司將它們從深圳口岸出港,運往意大利,再從意大利運回上海,從上海報關回到大陸,這些傢具就有了全套的進口手續,成為達芬奇公司所說的100%意大利原裝、“國際超級品牌”傢具了。


      進口不等於原裝
      有外貿業人士表示,從技術上來說,達芬奇公司這一做法完全可行。他表示,出口物品有原產地證明,如果達芬奇公司將傢具出口至意大利後,設法在當地取得原產地證明,這樣程序上就“萬無一失”。這一做法被業內稱之為“游水”,傢具從國內“游”到國外,再“游”回境內,身價必然大增。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傢具商表示,所謂“進口傢具”和真正意義上的原裝進口其實並不能畫等號,但是,故意混淆這一差別在國內傢具界是一個公開的秘密。
      隨後,達芬奇位於上海的公司被當地工商部門緊急檢查,結果顯示,部分傢具的確是從東莞加工貼牌生產的,質量也並不過關,產品涉嫌偽造產地。
      就在這場質疑風越颳越烈之時,達芬奇公司總經理潘莊秀華也從最開始堅決否認是在中國生產,到最終開發布會承認公司與部分廣東廠商有合作,但堅稱合作的並非高檔品牌。
      這已經不是達芬奇首次遭遇信譽危機。早在2005年就曾有媒體曝光過達芬奇有假冒產品,當時,達芬奇家居堅稱是遭人倣冒,但當時並未說明其與中國其他廠商有過合作。
      儘管一直備受爭議,但達芬奇近幾年的業績卻出奇的好。上海一直是達芬奇家居的核心市場,據達芬奇貿易(上海)有限公司提供的數據,僅2007年一年,公司在上海的營業額就高達1.5億元,佔整個集團營業收入的70%。與達芬奇公司盈利頗豐息息相關的,是中國高端傢具市場的興起。
      公開資料顯示,2010年高端傢具在中國實現40多億元的銷售額。銷售佳績刺激下,2010年達芬奇家居開始謀劃上市融資。

      捏造百年品牌 搭配“動人故事”
      走進任何一個傢具賣場,都仿彿置身萬國博覽會,林林總總的洋品牌比比皆是。特別是在一些賣場的國際館中,幾乎清一色都打進口傢具的牌子,其中以意大利、法國、德國、丹麥、美國、英國等地最多。從門前走過,裝飾風格、各種招貼畫以及標識,都與傳的產地能夠對應,比如美國的星圖案、法國羅浮宮、意大利羅馬及佛羅倫薩的標志性建築、德國城市的街景等,輔助一些黃頭髮、綠眼睛、白皮膚的外國設計師,促銷員也口口聲聲介紹是國外產品。
      在廣州最大的傢具賣場某頂級沙發品牌店,促銷員開口就是“意大利產品”,看店裏所有的標識,也都給人意大利的印象。直到被多次問及生產場地,促銷員才在“使用意大利優質真皮、意大利設計、意大利標準製造”後,小聲說“生產在佛山基地”,言下之意,佛山只是該品牌的一個生產基地。並且解釋,品牌、設計和原材料都是國外的,只是大陸人工便宜等等,免了進口關稅、運輸費等,所以比真正的國外產品質量不差。
      還有衣櫃,“源自法國”、“源自意大利”……有業內人士戲稱,將各衣櫃品牌並列,就是一部世界地理詞匯大全。
      假冒洋品牌最集中的要算是各式床墊。其中以美國為主要倣冒地,店裏和產品上不僅有美國星條旗的圖案,還有美國太空總署(NASA)的標誌。當然,每個“境外百年品牌”傢具都少不了一段動人的品牌故事。其實,以傢具行業為例,目前在傢具行業真正的國際名牌屈指可數。“大部分所謂的進口傢具跟進口服裝都差不多,都是為了更好賣、賣個好價格,就到國外註冊一個品牌,或者掛靠在國外的皮包公司名下,然後自稱是國外原裝。”而大部分聲稱是進口傢具的專賣店,都不能夠出示海關報關單或其他證明產品進口渠道的文件。

      行業遭遇信任危機
      達芬奇目前在高端傢具市場銷量排名靠前,僅在上海就佔有高端傢具50%以上的市場份額。“所謂傢具產地造假,其實早已是業界心照不宣的秘密,只是此前並沒引起公眾關注,而此事發生後,對達芬奇來說,將遭遇到巨大的信任危機,沒有人再願意花上百萬元買所謂真假不明的進口傢具了,同時也將波及到其他高檔進口傢具品牌,整個行業都將遭遇一次巨大的信任危機。”傢具行業資深人士吳厚斌表示。
      另一名不願透露姓名的業內人士稱:“這種號稱進口的傢具95%以上都是打進口旗號的偽進口產品,大都是在廣東一帶由代工廠生產,這已經是行業潛規則。由於美國、意大利等地傢具生產國人力成本較高,紛紛將工廠遷移到中國、馬來西亞等亞洲國家,尤其是南方沿海一帶,但這些傢具企業接單生產後只能出口,並不能做內銷,由此,一些公司便把自己生產的傢具出口轉內銷成進口傢具。”
      這背後,一方面是因為大陸的生產工藝已經能同國際接軌,可以達到一定的檔次標準;另一方面,大陸傢具品牌比較弱勢,貼上國外的牌子可以謀取暴利。“如一套組合沙發,中外合資產的價格在2萬元左右,而同樣一套,如標美國產的在7萬至8萬元,如果是意大利產的則更貴。”上述人士表示。
      而隨中國消費者奢侈品購買力不斷增強,“高端”“進口”市場也呈現高速增長態勢。對此,有評論稱,這其中的買賣關係,就如同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捱。一夜暴富的大佬越來越多,買傢具也是“不求最好,但求最貴”,這些財大氣粗者崇洋媚外的心理、錢袋增長遠超過知識及品位的現狀,也給達芬奇們製造了廣闊的生存空間。更有人直言不諱稱,達芬奇造假恰好是在劫富。
      其實,早在數年前,地板行業就已經爆出達芬奇式醜聞,當時一批地板產地造假行為陸續浮出水面。追根究底,還是消費者相信“便宜無好貨”、“寧買貴的不選對的”的心態,以及監管不嚴所致。

      行業標準低於國際三倍
      達芬奇傢具涉嫌造假正在踢爆國內傢具行業的諸多“潛規則”,國家標準形同虛設即是其一。而更有政府相關部門近期調研顯示,部分地區90%以上辦公樓內甲醛含量超標。
      據天津傢具協會前副秘書長張贇城對《第一財經日報》表示,就如此前熱議的牛奶國標過低問題一樣,傢具行業也存在標準過低問題。張贇城坦言,傢具行業很多標準制定過低,“部分標準甚至低國際標準三倍。”
      張贇城舉例,木質傢具材料含甲醛標準就低於國際標準三倍。據悉,中國國家標準規定,國內傢具原材料及裝飾品材料中的甲醛釋放量限量標準為E1,只要甲醛釋放量不超過1.5毫克每升就可以應用於室內。而國際比較通行的標準是E0標準,即要求甲醛釋放量不超過0.5毫克每升。而日本則早已採用了F4星標準,即建材產品甲醛釋放限量平均值不能超過0.3毫克每升。
      “由於中國傢具企業在技術上要全部達到國際標準較難,國家以及行業協會考慮到行業發展,暫時放低行業標準,卻犧牲了國民的健康。”張贇城感歎。
      甲醛在2004年就被世界衛生組織宣布為一級致癌物。中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2005年10月的調查結果顯示,中國居民家庭裝修的過程中,有60%甲醛超標。2009年上海市環境保護產業協會公布了一組數據,2008至2009年上海家庭的室內空氣檢測抽查結果顯示,有91.2%的家庭夏季甲醛釋放量超標,而且主要是由家裝使用環保性能差的板材引起。
      此外,雖然國家質檢總局規定,出售傢具必須具備使用說明,明確說明傢具適用的環境條件,並根據傢具的特點和需要,注明結構、所用材料、性能、型式、規格,環保指標都要有明確說明,消費者買到的傢具一旦出現質量問題,或與廠家承諾的不相符,使用說明書將具有法律效力。但該標準執行同樣很不到位。
      按照國家規定,如果沒有嚴格的說明書以及明確的標注,該傢具認定為不合格產品,禁止在市場上出售。但在上海的傢具市場,很少有傢具經銷商能夠提供相關產品使用說明書。

      以次充好 行家也難辨
      要說“黑幕”,從事傢具行業近20年的蔣女士則說:“其實,在傢具行業內,各種?珖貓膩?玼多得是,一直也沒有相關部門採取什麼措施。”
      她舉了一個例子:“比如一套板式傢具,市場價怎麼也得6000多元。但是你看,有些傢具才3000多元,還號稱品質較好,其實這個價錢根本拿不下來,肯定是廉價的?珖三聚氰胺板?玼。”
      然而,對於這種“以次充好”的情況,在辨別時卻有很高難度。“我做傢具生意這麼多年都未必能看出來。”蔣女士表示:“有時候,即使是老木匠,也有看走眼的時候。當然,等時間過了一兩年,廉價板材破損嚴重,一切就一目了然了。”
      整天做這種“坑蒙拐騙”的生意,那些傢具廠老闆當然擔心,但他們也有自己的辦法。業內人士稱:“一個品牌做了幾年,牌子做?珖臭?玼了,老闆就會堅決地?珖改絃易轍?玼。今天叫A廠,明天叫B廠,地址還是那個地址,員工還是那些員工,但老顧客要找到他們,就不那麼容易了。再說,就算找到了,他們也可以自稱是新廠,和原來的廠家沒有關係。”小作坊出品


      以假亂真
      和達芬奇的模式相倣,業內人士韓先生透露說,很多經銷商會瞞工廠、瞞商場、瞞消費者想方設法貼牌,即找家小作坊,以次充好。一件動輒十幾萬的傢具,到小作坊來“依樣畫葫蘆”,可能只要五分之一的成本,就能拷貝出可以以假亂真的東西來。
      韓先生透露說,即使經銷商自己不動歪腦筋,也有一些小作坊主動送上門。有趣的是,有的小作坊的做工相當到位,外行看,根本看不出區別。那麼如果經銷商一味售假,找小作坊貼牌,導致銷量上不去難道不會被工廠發現嗎?對此,韓先生解釋說,由於傢具市場不景氣,這兩年都是經銷商比較牛氣;賣不出去是應該的,賣到一定數量還會有獎勵。一些工廠為了留住經銷商還會主動給經銷商打折。
      也許有較真的消費者會看報稅單,但韓先生表示,這個叫“蟹有蟹道”,想要將手續做到位,山人自有渠道。
      韓先生透露說,在銷售時,有的時候還會看人下單,即給不懂行的人山寨貨,給懂行的人進口貨:“可是有多少人分的清進口與國產的呢?據我瞭解,上海一些知名商場內的進口傢具有的未必是進口的。但商場大多都?珖默許?玼了這種現象。”

      自設專門店 無需受管制
      從事傢具行業十幾年的資深業內人士霍先生說,早在達芬奇在上海淮海路開出專賣店時,他就去“探過班”,發現所謂的高級進口傢具,其實只是“中密度板”。“類似這種喜歡自設專賣店的洋牌子其實也不少,他們願意花大錢自立門戶而不願進駐紅星美凱龍這樣的傢具賣場,主要還是因為不進賣場比較?珖自由?玼,不想受管制。”
      “進賣場的傢具廠商,除了本身必須提供的資質證明,還要不定期地接受商場的抽查和質監部門的監管。對於進口傢具商來說,資質證明更複雜一些。進口傢具商需要提供傢具材料的檢測報告即海關的檢疫防疫證明,因為木材有可能會有蟲子,進關一定要檢疫;其次,進口傢具肯定要收稅,所以還有一張進口稅單即報關單。另外,還要有傢具檢測中心的檢測報告和營業執照。”說起老本行,霍先生對此相當熟悉,“而如果廠商獨立門戶,只要商家能搞定相關方面,什麼都不在話下,什麼報告都能出,還能幫你寫的更好看些,甚至還有槍手會幫他宣傳,當中的水相當深。如果你問,為什麼那麼搞的定,那我告訴你,因為這些專賣店本身都是稅收大戶。”



達芬奇總經理潘莊秀華開發布會,聲淚俱下辯稱在中國製造的是“另一個系列”。

早在數年前,北京高端傢具年消費額就已達到15億元人民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