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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雨半世紀 雜技團陷困境
( 2011-06-17 )



2011福建省“六一”兒童節主題晚會上,小演員在表演雜技《雛鷹展翅》。

長春雜技團是吉林省唯一的雜技團,55年前成立時,受萬千矚目,被認定為最有前途的團體,其演出曾經一票難求;如今,繁華褪去,僅剩100多名員工苦撐度日——商業演出基本沒有,演員薪水多年不能足額發放,老演員無處安置,新演員面臨斷層……雜技團陷入前所未有的艱難和困境。

      據《城市晚報》報道,在吉林省長春市勝利大街與東二條路交會處,人潮洶湧,卻很少有人駐足觀看路邊一座破舊的老樓,樓上鑲“長春雜技宮”五個字。在雜技宮後身,木製的牌匾已經風化,上面紅色的“長春雜技團”五個字也已經褪成白色。


      淡出民眾視野
      推開一扇破舊的鐵門,狹窄的樓道只能容下一個人,樓內潮濕陰暗,牆皮也已經開始脫落。在三樓的一間辦公室,團長王忠久說,長春雜技團建立於1956年,北京天橋著名雜技演員張英傑任首任團長。但近些年,隨二人轉等其他藝術形式的衝擊,雜技團的狀況已經大不如從前了。
     “商業演出基本沒有,附近居民都不知道雜技團還存在。”王忠久說,除了長春市文化局安排的一些公益演出外,大多數時間,演員們都是在團裏訓練。不出去演出的原因有多方面,雜技項目屬於團體項目,空中飛人等項目對空間要求很大,長春很少有劇場能滿足需求。另一方面,電腦、電視普及後,很少有人願意買票花錢看雜技,門票收高了,沒人來,收低了,演出的燈光、道具等都要不小的花銷,弄不好就要入不敷出。
      在長春雜技團的二樓排練場地,數十名雜技演員正在練習,有的在練倒立、劈叉等基本功,有的在練遞圈、飛碗,有的在練空中疊羅漢……個個大汗淋漓,在老師的嚴厲指導下,一遍遍重複相同動作。王忠久說,雜技與其他行業不同,雜技演員需要從小練起,而且要堅持幾十年。
      王忠久感歎,演員們這麼辛苦,面對的卻是一個不可預知的未來。長春雜技團屬於事業單位,以前由財政全額撥款,年紀稍大的演員也會被安排到國營書店工作;而如今,全額撥款變成差額撥款,團裏又沒有商演,除了水電一些基本開銷外,演員們的薪水一直未能足額發放,最高時也沒超過實際薪水的70%。很多演員將近50歲,仍沒有去處,只好繼續待在雜技團。


      曾走遍世界
      如今的慘淡,讓人禁不住想起雜技團曾經的輝煌。王忠久搬出的各種獲獎證書就有一大摞,在雜技團辦公樓的走廊上,還掛該團到各個地方演出的照片。“農民進城兩件最美的事,一個是下館子,一個就是看雜技。”王忠久說,1990年代,雜技團紅火程度如日中天,只要有雜技演出,劇場外總是人山人海,排幾個小時隊都買不到票,還有人拿各部門領導的批條來求票。
      在那個年代,雜技團經常出國演出,隊長張輝說,英國、法國、墨西哥……他們幾乎走遍了世界各地,最多時,他們一年出國11次。“提到?珖雜技?玼倆字,都是牛氣的。”張輝說,和朋友聚會,因為自己的職業,都是大家羡慕的對象;家裏的老人,也會拿出自己出國訪問的照片給客人炫耀,上門介紹對象的,更是踏破了門檻。
      現在,王忠久說,他也嚐試帶領演員們參加一些企業舉辦的商業演出,但如今,各地的雜技團多如牛毛,特別是一些民營雜技團,人員少,成本低,肆意壓價,搞亂了市場。在經歷了幾次演出反倒賠錢的尷尬後,雜技團更加很少出去了。

      舞台生命短 生源招收難
      電影《霸王別姬》中,那些超乎人體負荷的京劇魔鬼訓練,給觀眾帶來的驚異程度並不亞於角兒在台上美麗絕倫的“人戲不分,雌雄同在”。“台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程蝶衣那句咬牙切齒的“等你流上三船五車的汗,你就明白了”或許是最好的詮釋。雜技與京劇有許多相似之處,而嚴格苛刻的超常訓練,考驗的不僅是演員,還有院團。
      據上海《文匯報》報道,“從業年齡小、專業性強、舞台生命短暫。”上海雜技團團長俞亦綱這樣概括雜技人才培養的難題。據瞭解,該團招收的學員一般在12歲至16歲之間。由於每個角色都有非常強的專業性,他們被招來後需由專門老師帶教,經過三四年的培養和磨煉後方能上台;但多數雜技演員一過20歲又要被陸續淘汰。據透露,要維持現在的藝術生產規模,上海雜技團每年在人才培養上的投入達三四百萬元。
     “60個全部是上海本地人,30名男生,30名女生。”回憶起1972年進團時的情景,上海雜技團副團長蔡榮華頗為憧憬。在他的記憶裏,以前上海雜技團招生,只要通知一發,很多人就會排長隊來報考。這樣的盛況一直持續到1980年代。到了1990年代,隨獨生子女政策的落實和家庭條件的逐漸改善,願意將子女送來學雜技的父母越來越少,上海本地生源尤其少。於是,上海雜技團想到了各地退役的運動員,他們有扎實的基本功,練雜技應該很快能上手。於是,為招生四處奔波的日子開始了,廣西、湖南、江西、安徽……
     “體委現在的生源也不理想,好的他們捨不得放,差的我們也不要。”
      蔡榮華透露:他們曾在一次蹦床比賽中看中了兩個“好苗子”,但由於對方體委要求的“轉會費”太高,再加上家長捨不得孩子離家,招生最終沒有成功。

     “張嘴等食”終將遭淘汰
      雜技團大不如從前已是不爭的事實,一旦有人很驚訝地問“長春還有雜技團嗎?”張輝都會跳起來回敬對方,“怎麼沒有?我們的節目練得非常好,還在原來的地方。”
      50歲的張輝是長春雜技團的演出隊隊長,也是國家一級演員,10歲開始練習雜技。張輝說,年輕時,他從事空中節目,表演“飛人”,如今,各方面條件都不允許自己再在高空了。
      張輝說,雜技演員的要求比較高,以前,招收學員都要經過多道門檻,如今,很少有人願意加入雜技團。2011年,為了能招來人,雜技團還開出免學費的優惠條件。
      面對現在的處境,長春雜技團團長王忠久說,這些年來,政府一直保證給雜技團43%的差額撥款,要不然,雜技團早撐不下去了;一年前,長春市政府還特地將勝利大街與東二條路交會的偽滿建築加以修繕,掛牌長春雜技宮,以備雜技團日後訓練演出之用。
      王忠久想帶領演員們走出困境,卻為前方的路感到迷茫。目前,海外市場雖好於中國國內,但外商給予雜技團的費用從以前的每人每天100美元降到30美元;在中國市場,一方面,娛樂方式多樣化分解了雜技的市場份額;另一方面,“三高”(高房價、高租金、高生活成本)時代讓人們忙於生計,缺乏欣賞文藝的情懷。
      中國雜技家協會一位王姓成員認為,一直以來,對雜技演出的需求以國外居多。以前,外商有演出需求,會與中國文化部或中國雜技家協會取得聯繫,再由文化部指定團體演出;而如今,外商會通過網絡直接與團體對接,因此,“張嘴等食”的狀況終將被市場和時代所淘汰。
      中國雜技家協會主席邊發吉指出,在國際市場上,中國雜技仍處於“賣原材料”的被動地位,沒有佔據更多市場份額的主動權,傳統經營方式與國際現代化市場運作方式發生衝撞;在國內雜技市場,還存在市場管理機制不夠健全,雜技生產與市場需求脫節的現象。
      業界的共識是,當代中國雜技已經從單純表演的傳統形態中脫胎出來,需要按照藝術規律進行科學建設,建立起雜技創作、教育、理論、經營管理為主的系統化工程,以此促進中國雜技繁榮發展。

      掌聲不斷 笑聲難尋
     “驚險緊張有余,輕鬆愉快不足,處處可見?珖超人?玼,難尋?珖卓別林?玼。”雲南自創的首台雜技魔術晚會《神秘之旅》2011年5月在昆明首演,在此起彼伏的叫好聲中,不少專家也指出,中國雜技牆外開花牆內難覓,雖掌聲不斷但笑聲難尋。
      據中新社報道,中國是雜技大國,作為改革開放後最先進入國際演出市場的中國藝術,雜技是最早被世界舞台認同的當代中國原創文化產品。近年來,中國雜技作品和藝術家在國際比賽中屢獲大獎,但表面熱鬧的背後,藝術創新不夠、各門類之間發展失衡、商業行銷困難等問題,卻折射出中國雜技面臨的嚴峻現實。
      在《神秘之旅》首演現場,有市民感慨:“找現場觀看雜技表演的機會真有點?珖夢裏尋她千百度?玼的意思,雜技這個原本在街頭?珖耍?玼的藝術都快成了電視盒子裏的藏品和大型晚會的小花絮了。”雲南省雜技團團長張建業亦坦言,很長時間以來,中國雜技出國演出的機會相對較多,比賽意識大於商演意識,也導致商演之路越走越窄。很多演員為外國品牌馬戲團打工,多數雜技節目只能參加晚會。
     “有掌聲沒笑聲”被很多人用來形容中國雜技。帶6歲兒子前來觀看演出的馮先生說:“相比國外,中國的雜技魔術表演總覺得少了點味兒,除了驚險的高難度動作能吸引觀眾外,好多表演顯得有點無聊,小孩常常看著看著就跑掉了”。張建業將其原因歸結為“滑稽”元素的缺失。他說,中國雜技界的演出大都是技巧節目,滑稽被排擠到邊緣。而在國際馬戲界,小丑是馬戲的靈魂,是馬戲中幽默藝術的製造者,在表演中起金線穿珍珠的作用,當今國際馬戲最高賽場蒙特卡羅國際馬戲節最高獎也是用“金小丑”來命名的。
      雜技的表現形式近十年來有了重大改變,進入全新的發展階段,主題晚會、情景劇晚會、雜技劇相繼誕生,完成了新時代的轉型。但是高精尖的單個節目卻明顯減少,據統計,如今中國加起來還不足50個,而這恰恰是雜技的根本。一些專家說,雜技本體的缺失正在成為一種趨勢。

      基本功越全面 節目空間越大
     “雜技演員的基本功包括跟頭、腰功、腿功和頂功。節目是根據演員的身體素質編排的,比如腰、腿的柔軟度等,不少新節目就是為特定演員量身定做的。”換句話說,演員的基本功越全面,編排新節目的空間就越大,藝術生命就越長久。
      幾乎所有演藝門類的基本功都是枯燥的,而且大多需要從小練起,堅持若干年才能取得成效。據瞭解,雜技演員一般都是從6歲左右就開始專職練習,到成功表演一個節目,一般需要數年時間,有一些節目甚至需要十幾年的練習。17歲的張多到長春雜技團已經8年了,她擅長的是軟功。8年來,每天早晨的基本功練完後,她都要一個人在一邊反復地彎腰、劈叉……讓自己的身體達到最柔軟的程度,以便能夠完成傳統的軟功雜技節目《軟功滾杯》。

“鄉土氣息”濃郁 不符合現代審美
由計劃經濟體制轉型而來的中國演出團體,對於傳統的“撥款、創作、演出、獲獎、虧損、收場”模式產生了很強的“路徑依賴”,致使舞台演出 “少演少賠、多演多賠”、“叫好不叫座”成為通病,雜技團也是如此。
中國雜技以“硬功夫”、“硬技術”聞名於世,多次在蒙特卡洛雜技節、巴黎明日雜技節等國際一流雜技節上獲得殊榮。但與此同時,中國雜技總給人以“鄉土氣息”濃郁的感覺,其表現形態與現代人的審美需要並不完全吻合。尤其,長期以來,中國雜技被很多人視為“奇技淫巧”,炫則炫矣,但缺乏現代化的創意和動人的故事情節,難以提升到藝術層面。
據中國雜技協會統計,從1980年代至今,中國雜技團體的數量逐年遞減,目前僅有61個國營雜技團,而民營雜技團存在魚龍混雜的現象,主要表現在組織形式落後、經營管理落後、人員素質落後、藝術檔次落後——這也反映出中國大陸雜技界的總體狀況。
以中國雜技為主要內容的超級多媒體夢幻劇《時空之旅》,則是另一種範本。自2005年9月27日首演以來,《時空之旅》僅用21個月就收回了3000萬元的投入,而且創造了單一劇場、同一演出內容三年多演出1194場的紀錄,成為迄今中國演出持續時間最長、票房最高、觀眾最多的劇碼。尤其,與韓劇等一樣,《時空之旅》也是“文化工業品”,因此為了確保演出產品符合觀眾的娛樂需要,《時空之旅》一直在根據觀眾和市場的回饋不斷修改完善。



一名雜技團的小學員正在練功。

雜技團演員在紐約表演《芭蕾對手頂——東方天鵝》。

動物雜技表演專場現場,一隻小猴子騎著走在鋼絲上的山羊背上,引得觀眾哄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