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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師範大學早期歷史嬗變尋源
( 2011-06-03 )



抗戰時期的東北大學校長張學良將軍。

      四川師範大學是我的母校,如今大學畢業已有整整三十年了,雖然去國萬裏,身處天涯海角,但無論歲月怎樣流逝,世事如何變遷,她永遠是我的人生旅途中第一個思想驛站,我的學業從那裏起步,深受過她的大學精神傳統的滋潤和撫育。我以她為榮。古人雲,“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我恐若不能報效於萬一,實為汗顏矣。
      今天,坐落在廣淼而又肥美的川西平原,成都東南一隅的四川師範大學已經發展成為四川舉足輕重的綜合性大學,全國著名的師範大學,學科齊全,名師雲集,名聲遠播海內外。年輕的學子們可能很難想像,自己就讀的這所天府之國的大學竟然與中國歷史名校的東北大學有血脈傳承的家譜關係,而且源遠流長。天蒼蒼,地悠悠,匪夷所思,似乎兩者毫不搭界。然而,當揭開塵封的歷史帷幕,我們看到的將是充滿了滄桑感的真實故事。


      北方逾百大學大搬遷
      回望歷史,東北大學創建於1923年,校本部設在當時的關外奉天,也就是今天的瀋陽。張學良將軍曾任校長多年。“西安事變”之後,被蔣介石軟禁,遂不再履行校長之職。1937年“蘆溝橋事變”,整個東北淪陷,當時,東大與北方,以及江浙各省逾百所國立大學、高等專科學校,國立中學一道,開始了世界教育史上舉世罕見的大搬家,紛紛內遷到戰時的大後方,即雲貴川各省,渡過了可歌可泣的抗戰流亡歲月。東大進入山海關後,輾轉數千公里,曾先後“落草”于北平、開封、西安、最後內遷到四川三台,開荒辦學,歷時8年之久,寫下了現代中國教育史最為悲壯而淒美的一頁。
      1945年,美國為了報導夏威夷的珍珠港被炸,美國人在日本廣島、長崎扔下了兩顆原子彈,遂引得遍地狼煙,滿目瘡痍,日本人感受到了滅頂之災,被迫宣佈投降。二戰結束後,中國戰區松了一大口氣,東大逐漸遷返奉天老家。但是,卻在有意與無意之間,留下了半壁江山的校產與一大批師生,這在當時國家正處於戰火硝煙籠罩、兵荒馬亂的歲月,興辦教育至為珍貴。正是這一批教育人才,於1946年在東北大學三台校址上創建了川北農工學院,後更名為川北大學,並遷到當時的川北重鎮南充,繼續發展,並成為了今日四川師範大學發軔之開端。


      張學良重教曾任東大校長
      值得一提的是,民國時期的許多軍政人物均重視教育,並且身體力行,興辦學校。今天,中國各省大部份具有歷史傳統的重點大學和重點中學,都可追溯到民國時期的人物淵源。上世紀20-30年代,張學良將軍主政東大期間,於國於民,做了不少善事,興辦教育,實為千秋大業,惠澤後代子孫。
      上世紀30年代初,“9.18”事變爆發,日軍一夜之間佔領瀋陽,城陷未幾,東北淪陷,日本南滿公學代表來到東大,勸校方照常上課,稱經費全部由日本供給。全校師生悲憤已極,嚴詞拒絕,被迫走上逃難之路,成為抗戰初期中華民族的第一所流亡大學。


      東北大學首搬往北平
      東北大學搬家的第一站就是北平,即1949年以後的北京。當時,師生逃難之中,初來乍到,校舍窘迫,假北平奉天會館收容師生,設東北大學辦事處,介紹學生到平、津各大學借讀。後來的一段時間裏,文、法、工學院設在北平西直門陸軍大學舊址,理學院和教育學院在彰儀門北師大研究院內。適又收容東北交通大學的數百逃難師生,遂成立東大交通學院,由美國海歸的王卓然先生任院長。張學良將軍主政的東大,在舉校避難之中身處窘境,仍然不忘依重舊部,延攬人才,擴大學校規模,實在是大將軍手筆!
      1935年7月,“何梅協定”1簽訂後,華北名存實亡,北方大部份國立大學、中學紛紛逃難,冒日寇飛機的追蹤轟炸,披星戴月,踏上了內遷大後方的千里路程,萬裏長征。同年12月,著名的“12.9”學運爆發。在張學良將軍的主導下,東大同學奮起參加,成為運動的先鋒,大學精神為之一振。前輩作家曹靖華先生曾說過:“當年的東北大學是北平學生運動中反蔣抗日救亡的堡壘”2,  這一評價十分中肯,這是因為,當時的大批東北流亡逃難師生,大多有家破人亡的切膚之痛,國仇家恨集于一身,盼望收復失地,重返家園的心情更為迫切。
      1936年2月,張學良將軍因為華北形勢日非,就前往西安,勘定了新校址,遂令東大工學院先行,遷至西安,成立西安分校。同年初夏,為了加強對東大的領導與管理,又把文、法、理學院先後遷至西安,並以留英海歸的白世昌為法學院院長,留美海歸的王文華、金錫如分別任理、工學院院長。張學良將軍把東大由北平遷到西安後,就在西安古城外西南一隅大興土木,建築校舍,並任命周鯨文為秘書長,負責進行抗日還鄉教育,提出收復失地,打回老家去,抗戰到底的政治主張。
      歷史滄桑,歲月留痕。今天坐落在西安的西北大學校園裏,還能看到當年東大的禮堂遺址,前面有張學良將軍親筆碑文:“瀋陽設校,經始維艱。至九一八,痛遭摧殘。流離燕市,轉屣長安。勖爾多士,複我河山。校長張學良立”3。  古人說,“詩以明志”,張學良將軍的碑文,雖悲情意識,但浩氣沖天。當年在西安分校,對東大師生的演講中,他曾以“戊戌六君子”當中,譚嗣同以身為國殉道的壯舉,來抒發愛國之情和亡家之恨:“譚嗣同傳上記載了這樣一段情節,就是戊戌政變在六君子尚未遭難以前,有人勸譚逃走,但他堅決不走,曰:‘不流血,不足以促變法’,請問我們東北事變,誰流了血?誰有這種精神?”張學良將軍的話語慷慨激昂,抗戰決心,民族大義,由此躍然於字裏行間,躍然於現代中國的歷史一頁。
      還記得上世紀的最後幾年,張學良將軍仙逝之前,今日的東大前後幾任校長曾數次專門前往美國夏威夷,探視老校長張學良將軍,傳達了希望他能重返家園,回到母校看看的邀請,勾起了老人對東大難以割捨的那一份深深的懷舊之情。他動情地說道:“我的軍隊沒有了,我的軍銜沒有了,我只有東北大學、老朋友和過去的事了”4。  讓人聽之聞之,似覺撼天動地,欲哭無淚,實在是可歌可泣!時光荏苒,歲月悠悠,張將軍對東北大學的那一份鄉情,交織血淚,是永遠無法割捨開來的!
      原東北大學體育場建於三十年代初期,體育場三面設鋼筋混凝土看臺,南端敞開,原計劃修建一座體育館,但由於經濟條件和“9.18”事變的爆發而未建完。體育場東西看臺正中設兩處檢閱台、主席臺,用磚砌成,頂部做成箭樓樣式,中部環繞精緻的裝飾帶,底部開三個拱門。為紀念張學良將軍對東北大學的傾心投入,體育場的名字使用了張學良的字,命名為“漢卿體育場”。
      體育場內的跑道和球場設施一應俱全,經常舉辦大型的田徑賽事,劉長春曾是這座場地上最耀眼的明星,在華北運動會上,劉長春在綠茵場地上打破了100米、200米和400米3個短跑項目的全國紀錄,名揚全國。在首屆中、日、德國際運動會上,他與德國奧運冠軍同場競技並一舉獲勝,成為遠東短跑王。如今這座體育場由瀋陽體育學院使用。
      據史料記載,東北大學的張學良校長,如同南開的張伯苓校長一樣,開民國先河,德智體並重,並親自教授體操。當時中國尚無現成的體育教材,他取法美國步兵操典,自製木槍,操練學生。由於課程內容新鮮,很受學生們的歡迎,同時也引起社會的重視。中國的第一位奧運會參賽選手劉長春,就是在張將軍的善款資助下,得以實現了海外參賽之行的。僅此一例,張學良便足有資格在中國現代教育史裏被大寫一頁。其他民國時期的軍政人員,如四川的楊森、劉湘和劉文輝、山西的孔祥熙和閻錫山、山東的韓複、雲南的蔡鍔等,不勝枚舉,都主辦過學校,培育人才。是耶非耶,留待今後出現沒有偏見,治學嚴謹,無愧於歷史擔當者的學者來完成這一缺失的中國現代教育史篇章。
(一)

      注釋:
      1."何梅協定"指國民黨大佬何應欽與日本華北駐屯軍司令官梅津美治郎簽定的備忘錄﹝日文為"覺書"﹞,這個協定實際上放棄了華北主權,為兩年後日本發動全面侵華戰爭埋下了更大的隱患。
  2.王海晨、胡玉海:《世紀情懷-張學良全傳》,廣東人民出版社,2001版。
  3.王書均:《張學良世紀傳奇》,香港明鏡出版社,2001年版,
  4.王書均:《張學良世紀傳奇》,香港明鏡出版社,2001年版,第578頁。



1935至1937年,抗戰流亡中的東北大學西安校本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