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西龜在中國寵物市場銷售火爆。圖為幾位顧客正在選購巴西龜。中通社
春意盎然,又是一年放生時。但隨放生人數的增加,越來越多水產攤販做起賣放生動物的生意,而一些被視作“生態殺手”的入侵物種則成了暢銷貨。多位專家近日呼籲,千萬不要將放生行為簡單化,應通過完善環境保護法律來規範放生行為。
“您不要怕貴,這些動物跟您有緣,您是做善事。”在北京四惠橋東郊市場的一個海鮮攤上,攤主熱情地向前來購買放生動物的顧客推銷。據《北京日報》報道,東郊市場比鄰通惠河,這裏的攤位日常銷售各種食用海鮮。最近,各攤貨架上卻放不少小螃蟹、小魚、小烏龜,做起放生動物的買賣。這些放生動物價格不菲,小螃蟹18元一斤、小魚15元一斤、小烏龜28元一斤。攤主稱,小魚是自己養殖的,而小螃蟹和小烏龜都是捕撈上來的,“來通惠河放生的人都愛買這幾種”。
上午放下午撈
通惠河沿岸,是網絡上熱傳的“放生聖地”,前來放生的人挺多,而來釣魚的人也不少。據附近的居民介紹,不少攤主上午賣完放生動物,傍晚的時候又跑到河邊來捕撈,“生意做得精呢!”一位知情攤主表示,之所以捕撈“放生”的動物,是因為放生者喜歡放生這些動物,很少問津一些食用海鮮。隨放生者的增加,“放生”貨不好進,而捕撈方便,又不要成本,很划算,這位攤主說:“前兩天一位大老闆在我這買走了一千隻小螃蟹去放生。”
在北京一所大學就讀的徐同學經常到通惠河邊放生,他說:“放生是隨性的,放生什麼動物不重要,關鍵是行為本身的善。”不過前來東郊市場購買放生動物的人,有的是行家,一來就打包付錢帶走;還有的只前來咨詢。
當咨詢攤主們放生哪種動物最時髦時,攤主們總會故弄玄虛地從攤位後面端上一個鐵盤:鐵盤上用塑膠網罩,裏面是耳朵後面長兩條粗紋的烏龜。“您放生就是為了行善,小魚小蟹不容易存活,放生這種巴西龜,活得長久,您也就積大德了。如果現在不想放,您也可以買回去當寵物,等玩膩了再放生。”很多攤主稱,在所有放生動物裏,巴西龜賣得最為搶手。在北京市內花鳥魚蟲市場,巴西龜同樣熱賣。攤主們稱,有人專門負責捕撈並養殖巴西龜,並負責向市場供貨。
威脅本土物種生存
在網絡微博和論壇上,有不少組織放生活動的社團。一位參加過社團活動的放生愛好者介紹,參與這樣的放生活動一般要繳納一定費用購買放生動物,有時社團也會列出一些所謂瀕危動物的名單,要求大家捐款購買後放生。不過社團並沒有對放生愛好者們開展放生物種的專業知識普及和放生培訓。
在北京通惠河大望路段、朝陽公園、昆玉河玲瓏塔段,有許多前來放生的家庭和個人,他們表示,不知道所放生物種是否會對環境產生影響,更不知道巴西龜是入侵物種。市民梁女士倒是對巴西龜的環境殺傷力有所瞭解,不過她養巴西龜有一段時間了,不久後她將去國外生活一年,又不忍將巴西龜賣掉和託付他人,所以還是選擇將它放生。
而據專業人士介紹,巴西龜的適應性和繁殖力非常強,如果把它放生後,因基本沒有天敵且繁殖數量多,很快就會大肆侵蝕生態資源,嚴重威脅本土野生龜與類似物種的生存。目前,巴西龜已經被世界環境保護組織列為一百多個最具破壞性的物種之一。
常年關注外來生物入侵問題的中國科學院動物研究所博士解炎提到,一些被稱為“生態殺手”的入侵物種普遍具有很強的生存能力和繁殖能力,一方面能夠迅速取代被入侵地的同類物種,打破當地生態系統的原有平衡;另一方面能大量消耗當地的生物食料,影響異類物種的生存。此外,入侵物種一般沒有天敵,只能靠人類捕捉來控制其生長。
西湖放生 盛於北宋
放生是一種宗教行為。“放生”一詞出於大乘佛經,盛行於中國,也流行於日本、韓國、越南等地。
西湖放生,盛自北宋。真宗天禧四年(1020年),以溜鬚拍馬稱於史的杭州知州王欽若奏請朝廷“以西湖為放生池,禁捕魚鳥,為人主(即皇上)祈福”,從此西湖又名“放生池”。
明萬曆三十五年(1607年),錢塘縣令聶心湯忽發奇想,在西湖湖面再辟放生池。他效倣蘇東坡故事,取湖中葑泥環水心保寧寺寺基築堤,形成“湖中之湖”,專供放生,這就是今天西湖精華所在的小瀛洲(三潭印月)。此後不久,淨慈寺前的放生池也頗具規模。它原是該寺早先因迭遭火焚、依風水先生之言為禳避火災而於宋神宗熙寧年間開鑿的,築池費工逾萬,故名萬工池,是一處有來歷的古跡,後來正好用作放生,至今猶存。此外,如雲棲寺的放生所,則是當年馬牛豬羊兔鹿猴等陸上生物放生之處。
舊時西湖放生最盛之日是農曆四月初八“浴佛節”,這天相傳是釋迦牟尼佛誕辰,湖上展異常熱鬧,燒香放和拜佛者比比皆是。昭慶、淨慈等寺門外,都預備有放生之物,種種不一,以水族居多。但本為行善勸善的放生,卻異化成炫耀財富和權勢之舉。
濟公傳說中有這樣一個故事:虎跑寺重建落成開光之日,官宦人家太太、小姐聚集在正殿前荷花池邊,各以金色鯉魚、大鱉等放生鬥富。有個窮苦老婆婆拎半籃子沒尾巴的螺螄來看放生,遭到一班紈褲子弟的欺侮。正巧濟公搖破扇也來了,他將老婆婆的螺螄倒入山門外小溪,然後揮扇施法讓荷花池水失大半,溪水卻猛漲幾倍。太太小姐放生的魚鱉養不住,沒尾巴螺螄卻一代傳一代活了下來。步入現代社會,杭州的漁政工作人員明確表示,禁止放生到野生水域,“西湖不行,錢塘江也不行”。
放生即殺生 惡性循環
在佛教中,很多佛教經典,如《梵網經》、《大智度論》都提倡放生,《大智度論》中更是把放生作為第一功德:“諸余罪中,殺業最重;諸功德中,放生第一。”因此,為了積累功德,很多寺院組織信眾或信眾團體大批量地放生小動物。
佛教傳入中國後,大力提倡放生,並與中國原有的放生習俗相融合,逐漸演變出獨特的法會——放生會。這種放生活動被稱為“儀式性放生”,與當今社會所提倡的“環保”、“愛護自然”、“關愛生命”等傳統美德不謀而合。
其實,道家的重要典籍《列子‧說符篇》中也有放生的記載:邯鄲的老百姓在正月初一向簡子獻上斑鳩,簡子很高興,豐厚地獎賞他們。幕僚問他為什麼這樣做,簡子說:“正月初一放生,顯示對動物的恩澤。”在西方文明中,也不乏類似的思想。德國著名哲學家康德曾說:“人類如果不想窒息自己的情感,則人必須要以仁心對待動物,因為對動物殘忍的人對人也會變得殘忍。我們可以從人對待動物的態度上來判斷他的心。”
放生是護生理念的一種特定實踐方式,目的是愛護生命。不過,放生市場不斷擴大和放生活動的規律化則直接催生了放生行為的商業化——有人需要鳥來放生,便有人使盡一切手段去捉鳥——由放生而捕捉,再放生而再捕捉導致的惡性循環,使得今天的放生活動百病叢生,積弊難除。其實,這種情形在《列子‧說符篇》中也早已提到了。簡子說正月初一放生是尊重生命,示以恩德。但他的幕僚卻說:“老百姓知道你要放生,所以爭捕捉它們,因捕捉而殺死的動物就更多了。你如果想要它們存活,不如禁止老百姓捕獵。捕捉來了再放生,好處還不如壞處多呢!”
在今天,由於大規模的放生活動日益增多,放生這種本來神聖的行為便不可避免地和商業行為搭上了關係。除了放生活動的日益商業化外,更讓人詬病的是對所放動物生活習性、生活環境以及生活能力的漠視,常常出現的情形是:放生時敲敲打打、熱熱鬧鬧,放生後不久便屍橫遍野或屍橫遍江河湖海。
巴西龜橫行 本土龜滅種
在北京、廣州等地的花鳥魚蟲市場,都有巴西龜賣。與灰頭土臉的本地龜相比,巴西龜因其外貌可愛,備受大人小孩喜歡,被許多市民買回去當寵物飼養。據廣州清平魚蟲市場一家攤主介紹,他每天能賣一千隻左右的巴西龜。
然而,許多人沒有想到的是,有巴西龜出現的地方幾乎無一例外地使其他本土龜類滅絕;它還是沙門氏桿菌傳播的罪魁禍首,養殖的巴西龜中85%攜帶副傷寒類沙門氏桿菌,尤其是幼龜,並可在鳥類和獸類中傳播。
中國政法大學教授王燦發認為,在中國現行的環境法規中,有禁止從生態系統中去除某一物種的規定,而對於禁止隨意加入某一物種卻沒有明確規定,儘管在國境檢疫的相關法規中有一些外來物種的禁止引入條款,但實際情況是,三百多種外來物種已經通過各種管道引入中國。目前,中國已成為遭受外來物種入侵最嚴重的國家之一,幾乎所有的生態系統,包括海洋、森林、湖泊、草原、淡水、河流都受到外來入侵物種的危害。
儘管國際社會已把外來物種入侵與棲息地喪失、傳統化學污染和氣候變化一起列為當今全球四大環境問題,但也許不像其他環境問題那樣直接威脅人類,人們對外來物種入侵似乎不那麼在意。而環保專家已發出警示:目前的統計資料還大多眼於看得見的方面,對生態系統的影響是個漫長的過程,而影響一旦顯現,將完全不可逆轉。就拿巴西龜來說,現在究竟有多少流入中國,又有多少被放生,誰也說不清;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即使現在停止繼續引入,已傳入的個體也不會自動消失,而會繼續大肆繁殖和擴散。
在南普陀寺的放生池裏,幾乎成了巴西龜的天下。據瞭解,很多市民在放生池內放生了不同種類的水生動物,結果,水生動物間經常發生殘殺事件,最後的勝者基本上都是巴西龜。“放生不當,相當於殺生。”南普陀寺一位法師說。南普陀寺日前發出公告,呼籲市民選擇正確的放生方式。這些年,放生人數與放生活動越來越多,但由於放生不當引發的問題也越來越普遍。在南普陀寺,有不少人將雞、兔等放入寺院,造成寺院花草樹木損壞,環境污染;還有人在後山放生毒蛇,致使人畜受到傷害。
公園放生鴿子成為盤中餐
2011年大年初二,深圳的姜女士和朋友們一起去蓮花山公園放生一批鴿子,兩天後,公園裏的鴿子不見了。
據《南方都市報》報道,李女士每天都會去蓮花山公園喂流浪貓,正月初三那天看見公園內有一群鴿子。次日上午,“我去蓮花山時,發現那群鴿子不見了,小山坡上留下一地鴿毛。” 李女士就順鴿毛尋找,並在保安宿舍附近聽見圍牆內鴿子的叫聲。“我從圍牆縫隙裏看見被困在裏面的鴿子,打電話叫了兩個朋友趕過來。”李女士說,等她和朋友一起推門進去時,發現地上灑滿了鴿毛和血跡,好多鴿子已經被殺掉了,用盆子裝放在地上,那場景真是慘不忍睹。
放生者之一姜女士表示,大年初三那天,她和朋友們特意去公園看鴿子,發現鴿子們都安然無恙,公園內的保安表示他們會好好照看鴿子,為此她和朋友們都心存感激,一個朋友還特意給了保安50元錢。姜女士說,當她接到電話說她們放生的鴿子被抓起來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們數了一下,當場被殺掉的鴿子有25只。”
蓮花山公園管理處的負責人表示,“公園內的保安是由保安公司派送過來的,我們向保安公司購買服務,不排除有些保安素質較低。”另外,這位負責人還強調,公園內是不允許市民放生的,家養的鳥類和小動物捕食能力很差,放生後存活的時間並不長。
初八穀子生日“賄賂”鳥類
春節民俗紛繁多樣,但所有地方的民俗中,都包含“放生”的內容。在古人看來,春節並非只是人類的節日,它是人與自然共同的節日。
春節放生多選在初八,因為這一天是傳說中穀子的生日,對於農耕社會來說,穀是命脈,這一天人們要觀穀、食穀和養穀。城裏人需帶孩子到農村看如何種穀,如何從事農業生產。鳥是吃穀的,會搶奪人的收成,所以這一天要放生(主要是鳥和魚),表達好生之德,同時也“賄賂”一下鳥類,讓它們嘴下留情。《帝京景物略》中說:“正月八日,石磴巷放生,籠禽雀、盆魚蝦、筐螺蚌……數千相向,縱羽空飛,孽著落屋上,移時乃去,水之類投皇城金水河中網罟筍餌所希至。”
選擇放生,還有一個理由,就是初八是順星之日,可以讓星宿看到自己的善行。依照道教的說法,每人每年都有一位值年星宿,決定一年的命運,初八是“諸星下界”之日,此日要祭祀星君,求得保佑。如今人們都是正月十五吃元宵,其實原本,是正月初八吃,以示圓滿。
在海南三亞“我的海洋我的家”活動中,志願者在放生燕尾鯧。新華社
民眾參加河南鄭州法王寺舉行的放生法會。中新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