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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迷讀紅樓 閒談後四十回(下)
( 2011-04-22 )





      所以高鶚是應該讀過這個注的,依張問陶與高鶚之間詩友、同年(舉人)、姻親的三重關係,張問陶寫下這個注,應該不是空穴來風。
      2.乾隆年間的進士,第一個寫出系統的《紅樓夢》書評《閱紅樓夢隨筆》的作者周春,在“紅樓夢記”中寫道,“乾隆庚戌秋,楊畹耕語余雲:‘雁隅以重價購抄本兩部,一為《石頭記》八十回,一為《紅樓夢》百廿回,微有異同,愛不釋手,……’時始聞《紅樓夢》之名,而未得見也。壬子冬,知吳門坊間已開雕矣。茲苕估以新刻本來,方閱其全”。這段話被現今的紅學家多次引用,它的重要性在於揭示了在程甲本開印的前一年(庚戌),已有一百二十回手抄本出賣,而同時八十回本《石頭記》也是高價求售。
      怎麼解釋這個現象呢?總不會是一個曹雪芹寫了兩個不同的《紅樓夢》吧。
      3.十九世紀的大經者俞樾,以乾隆朝才出現的科舉考試要考五言八韻詩的事實,結合後四十回有關科場考作詩的描述,說後四十回“為高君所補可證”。
      胡適在《紅樓夢考證》中引用過這個例子,但又說不可靠,因為科舉考五言八韻詩起始於乾隆二十一、二年,曹雪芹還活,還在寫紅樓,也有機會運用為創作素材。我感覺若曹雪芹從未有過考科舉的經歷;或他死前幾年科舉新制才出現,他根本沒有機會嘗試,他是否能寫出那樣的過程也是值得懷疑的。所以,我還是把這條列在這兒。
      4.清末民初的清史藝文志的編輯者巴嚕特恩華在《八旗藝文編目》中記載:“《紅樓夢》一百二十回,漢軍曹霑著,高鶚補著”。同時期的畫史編輯人李放在《八旗畫錄後編》卷中寫道:“繪境軒讀畫記雲:‘(曹霑)工詩畫,為荔軒通政文孫。所著《紅樓夢》小說,稱古今平話第一’。漢軍高進士鶚,酷嗜此書,續作四十卷附於後,自號為紅樓外史”。兩個人,兩個不同場合,都說高鶚續補了後四十回。
      一百二十回的程甲本面世後,確實為《紅樓夢》的普及和轉播起了正面的作用。但乾隆嘉慶年間那種“開口不談《紅樓夢》,讀盡詩書亦枉然”的紅學熱,只是把《紅樓夢》做為酒余飯後的消遣讀物;學者們也只是津津樂道地索隱故事的來源,而不是對作者、對小說研究考證。所以,除了零星的言詞論及到續作與原作的不同外,更多數的讀者反倒接受了程偉元、高鶚序言中的謊言,接受了後四十回這個事實。

      (三) 新紅學派的貢獻
      一九二一年後,以胡適為代表的新一代紅學家,在對索隱派的批判中,涉及到了對後四十回的考證。胡適在《紅樓夢考證》中,用了相當的篇幅討論後四十回的作者是誰。胡適並不想全盤否定高鶚的功績,只是如實地考證了續書的事實。按他的話講,就是“只是要證明《紅樓夢》的後四十回確然不是曹雪芹做的”,“後四十回是高鶚補的,這話自無可疑”。
      新紅學派的另一個祖師爺,受了半輩子窩囊罪的俞平伯,在胡適之後,出版了《紅樓夢辨》,用了比胡適更多的篇幅,從小說的故事情節和前後矛盾上,舉出多達二十條的例證,揭示後四十回對前八十回的篡改。他說,“我為什麼不憚煩勞,要去批評後四十回呢?這因為自從百二十回本通行以來,讀者們心目中總覺得這是一部整書,仿佛出於一人之手。即使現在我們已考定有高氏續書這件事情,也不容易打破讀者思想上的習慣。我寫這節文字,想努力去顯明高作的真相,使讀者恍然于這決是另一人的筆墨了。”
      換句話說,就是做紅樓考證的“撥亂反正”工作,還後四十回的本來面目。
      周汝昌,新紅學派的集大成者。也沒有忘記在他的經典之作《紅樓夢新證》中,為高鶚續書的結論,釘上最後的一顆釘子。他比胡適俞平伯更有利,因為到他寫書剖析後四十回時,幾個版本的脂硯齋評本已經被發現,他有了最新的史料。他認為,“只有通過這些偶爾倖存的批語,我們才可以擺脫開高鶚續書的影響,從而認識曹雪芹的真書和高鶚的偽書不同畢竟何在。”
      對照脂批,他找到了至少二十四個可定後四十回為“偽書”的證據,算是對高鶚最後的蓋棺論定。
      必須申明一下的是,一直有紅學家堅信程偉元講的是真話,後四十回確實是曹雪芹所著,高鶚的所作所為僅僅是對散亂的原著做了修補,這也正是張問陶所言“俱蘭墅所補”中“補”的真正意義。在維護《紅樓夢》完整性的訴求中,這一觀點正越來越多地被人們所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