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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舊里牟蘭伴我走多倫(之四)
( 2010-12-30 )



多倫路上孔祥熙公館外牆上的銘牌及介紹文字。

      其實,亭子間不僅為石庫門的特色,上海的花園洋房裏過去大多都有亭子間,原本是用于堆放雜物的頂層小犄角旮旯,空間時常被布滿的蜘蛛網所占據。後來,善于精打細算的上海人發掘和利用了這個空間。多倫路上“老電影”這樣的洋樓別墅,亭子間是套間式,俗稱雙亭子間。住房緊張的“文革”時期,新婚夫婦如能分配到這樣雙亭子間作為洞房,猶如中了頭彩!據說上海人善于螺螄殼裏做道場,馬桶裏面打翻身,亭子間雖小,室雅何需大?充分體現了後現代文化所提倡的“精致”,而且在上海灘上,半個多世紀以前就已經實現了這一人類社會追求宜居的理想。
      據說舊上海亭子間的單身租客,多半是失意落魄的,心裏藏一段不說也罷,欲說還休的身世,他們一生視自己為亭子間的過客,許多傳奇就發生在亭子間裏。在文人筆下,亭子間的男女單身住客視這方寸之間為一個情感驛站,其中充滿悲歡離合的故事。
      如今,亭子間的存在早已超越了小洋樓自身所能包容的內涵,成為了一個特殊的上海文化符號。如果說上海是一部書,亭子間就是序,引伸出來就是一部“上飄”移民血汗奮鬥的史詩;如果讀不懂亭子間代表的文化符號,就難以讀懂上海的昨天。
歸去來兮——孔家公館仍輝煌
      多倫路的老街坊們都說那輝煌已經不再來了。其實,在我眼中,分明看到了那昔日的輝煌仍然折射在那斑駁的公館外墻上,那光彩依舊照人,甚而比昔日更加眩目。而今,孔祥熙家族的子孫後代已遠走他鄉,在海外多有所成,亦如袁世凱、梁啟超、黃興、黎元洪、馮國璋、黃炎培、趙鳳昌、段祺瑞、顧維鈞、宋子文、蔡元培等各大家族,數也數不過來,多得去了,如今大多都是享譽海外的院士級別的科學家和熱心慈善事業的大實業家,致力于服務人類社會的福祉,是中國人在海外的驕傲,可登大雅之堂上的一道又一道蓋面菜。
      民國巨擘的後人,以袁世凱家族子孫為例,大多皆是今天國共兩栖的社會賢達,均受到自周恩來始,中國最高層禮遇有加的接待,其中孫輩袁家騮與夫人吳健雄現為聞名世界的華人物理學家。又如梁啟超家族的子孫,滿堂皆博士,梁思成更是其中翹楚,名垂中國建築橋梁史冊,浩氣長存,真實地書寫了中國的儒家文化傳統,并將其發揚光大。實在發人深省。
      以此觀照,如今京城裏滿朝紅頂大佬的太子輩、官二代、官三代、新貴們追名逐利,向權力與金錢看齊,惟恐落後而趕不上掘金掘利之船,完全違背了中國的儒家傳統,不知還有何顏面告慰父輩和祖輩,以謝普天之下蒼生的擁戴?不知還有何資格面對中國歷史的昨天、今天與明天?
      值得一提的是,民國時期的政治人物大多重視教育,并且身體力行,大辦學校。今天,許多國內重點大學和重點中學,都可追溯到民國時期的人物淵源。1907年秋,孔祥熙留學海歸北京。那時正值清政府重用留學生之際,郵傳部、北洋大學堂和長沙旅京士紳曾先後派人來邀請,孔均婉辭,決心返回家鄉太谷辦學。有志者事竟成,興辦了太谷的第一所中學,取名“銘賢學堂”,寓有紀念庚子年死難教友的意思。據史料記載,孔祥熙親自兼授史地、礦物等課程,教員多半由傳教士擔任,孔祥熙的父親孔繁慈也在該校教授經史課,當時,孔祥熙在這裏大興土木,進行了頗具規模的校舍建設。
      據說孔祥熙辦學,如同南開的張伯苓和東北大學的張學良校長一樣,開民國先河,德智體并重,并親自教授體操。當時國內尚無現成的體育教材,他取法美國步兵操典,自製木槍,操練學生。由于課程內容新鮮,很受學生們的歡迎,同時也引起社會的重視。太谷商會會長慕名前去禮請孔祥熙擔任商團教官,代為訓練商團團員。
      僅此一例,孔祥熙便足有資格在中國現代教育史裏被大寫一頁。其他民國時期的軍政人員,如四川的楊森、劉湘和劉文輝,山西的閻錫山,山東的韓複渠等,不勝枚舉,都辦過學校,培育人才。
      是耶非耶,留待今後出現沒有偏見,治學嚴謹,無愧于歷史擔當者的學者來完成這一缺失的中國現代教育史篇章。
      其實,孔祥熙自幼出身貧寒,沒有富商家庭的背景,自稱是孔子的第75代裔孫,後來的江山是憑靠他自己赤手空拳打天下打出來的。他在青年時期經商,取之有道,在老家山西太谷掘到了第一桶金,從此走上了近代中國的政治舞臺。先與宋氏家族聯姻,娶得新人宋藹齡;繼而促成了蔣宋聯姻,從此仕途暢達,先後官拜民國時期工商、實業、財政部的部長,中央銀行總裁和行政院院長等要職。49年後淡出中國政局,去了美國當寓公,甘願守住無奈與寂寞,那是中國現代史上可圈可點的一頁。
      孔家長女孔令儀,時稱“孔大小姐”,她是孔氏家族鼎盛時期的大管家,也是鮮為人知的民國財政帷幕後面的“總經理”,權傾一時,同時也是孔氏家族最後的守望者。無論是父親孔祥熙,母親宋靄玲,小姨宋美齡,還是自己的兄弟姐妹,她都護送他們走完人生的最後一段路程。
      如今,孔家的子孫後代人丁興旺,為了家族的名譽甚為爭氣,在太平洋的彼岸亦多有各自的建樹,多不平凡。這是近代中國豪門家族凄美而又波瀾壯闊的人生故事。
      當年國民政府去了臺灣,孔家的子孫要是仍留在了大陸,將注定逃不過歷次政治運動的整肅與掃蕩,注定了妻離子散,家破人亡。正所謂,是耶非耶,因禍得福,有了天意的庇佑,終竟逃過了歷史的那一劫難。如今,如同其他民國大佬在大陸的老宅,孔家公館在上海多倫路已作為文物受到了政府的修繕與保護,實在是一樁尊重歷史的功德之舉,是非任由人評說,留傳佳話給子孫。上海多倫路,讓我感悟了她“活的歷史”,留給我了今後需要多年才能消化完的滄桑。

上海亭子間裏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