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義軍在武昌街上巡邏。
武昌起義爆發的當晚,革命軍佔領武昌。十二日,武漢三鎮全部光復。清廷派出的大批裝備精良的清兵,因鬥志消沉,竟與倉促起義的革命軍展開了拉鋸。此前被迫退隱三年的袁世凱借機東山再起,重掌大權。
革命黨人佔領武漢的消息傳到北京,引起清廷的驚恐。由於南方新軍大都倒向革命,清廷把鎮壓革命的希望寄託在北洋軍身上,急命陸軍大臣蔭昌率北洋軍南下鎮壓,蔭昌、馮國璋、載濤率領三軍迅速向漢口附近集結。
漢口漢陽 清兵久攻不下
清廷派出的是北洋軍王牌部隊及篩選出的精壯士卒,而武昌新軍多來自張之洞的南洋軍,這本是清朝最現代化的兩支部隊,不過大家普遍認為袁世凱的新軍比張之洞的新軍戰鬥力更強悍,這次攜優勢兵力水陸夾擊沒有後援的武漢義軍,按理說應該一戰而下,但蔭昌根本沒有指揮作戰的經驗和能力,而且北洋軍隊都是袁世凱一手訓練出來的,根本不聽從他的指揮。當月十八日開始,政府軍和反政府軍竟然在漢口、漢陽展開了拉鋸。
清政府內閣總理大臣奕劻認為:此種非常局面,自己絕不能承當。袁世凱有氣魄,北洋軍隊都是他一手編練,若令其赴鄂剿辦,必操勝算,否則不堪設想,且當時的外國使團亦盛傳非袁不能收拾這種狀況,給袁世凱復出創造了極有利的輿論環境。
而此時的袁世凱,因為在和滿洲貴族權力鬥爭中失敗,正“隱居”在河南彰德城北門外的洹上村。不過他並不僅僅如外界表面所見那樣:泛舟垂釣、共享天倫,實際上,袁世凱還緊緊地控制北洋軍,與朝野人士縱論時局。他在等待東山再起的時機,而武昌起義正好給了他這個機會。
一九一一年十月十四日,清廷任命袁世凱為湖廣總督,要他率北洋軍去鎮壓革命。但袁世凱對此並不滿意,借口“足疾未癒”,故意拖延。此後,革命形勢發展得更快,而湖北前線的清軍卻一直停滯不前。
清廷慌了手腳,同月二十七日,將蔭昌調回,任命袁世凱為欽差大臣,節制湖北水陸各軍及長江水師。這下,袁世凱的“足疾”全好了,三十日赴湖北誓師。十一月一日,他所指揮的馮國璋部攻入漢口。同一天,清廷任命袁世凱為內閣總理大臣,讓他即行來京,組織完全內閣。
兩邊拖延 只待最佳時機
不過袁世凱並不想接受清廷對他的授命,而是等到十一月八日資政院按照《憲法信條》正式選舉他為內閣總理後,他才於次日帶大批的衛隊進京就職。十一月十三日,袁世凱到達北京。兩天後,英國政府致電駐北京公使朱爾典說:“我們對袁世凱懷有很友好的感情和敬意。我們希望看到,作為革命的一個結果,有一個強有力的政府,能夠與各國公正交往,並維持內部秩序和有利條件,使在中國建立起來的貿易獲得進展。這樣一個政府將得到我們能提供的一切外交上的支持。”
就在武漢革命軍與清軍進行漢口爭奪戰的時候,來自全國各省的代表陸續進入炮火連天的漢口市區。十一月九日,即武漢保衛戰進行得最慘烈的時候,黃興以中華民國戰時總司令的身份,給袁世凱寫了一封信,希望袁世凱以“拿破侖、華盛頓之資格,出爾建拿破侖、華盛頓之事功,直搗黃龍,滅此虜而朝食”,同時向袁世凱保證,只要袁世凱能夠站在革命一邊,“非但湖、鄂人民戴明公為拿破侖、華盛頓,即南北各省當亦無有不拱手聽命者”。
不過此時的袁世凱只是命令前線部隊暫時放緩攻擊的節奏。他既不想把革命軍徹底消滅而讓大清王朝的皇室和貴族們鬆一口氣,也不想像黃興所勸說的那樣向搖搖欲墜的大清王朝反戈一擊。
七道急電 阻馮攻武昌
《北洋野史》寫道,在漢口被攻下之後,袁世凱就派出親信蔡廷幹前往武昌與革命黨人進行試探,但因為雙方立場差異太大,談判久久不見成效,袁世凱決定再採取軍事行動,以挫敗革命軍的士氣。隨後,北洋軍向漢陽發起猛攻,並很快攻下。正當前軍指揮馮國璋打算乘勝將武昌一舉拿下時,袁世凱卻命令暫時停戰,這就讓馮國璋沒法理解了。於是,馮國璋一邊給袁世凱發電報,說“武昌唾手可得、機不可失”,一邊又下令繼續炮擊武昌,並無放棄進攻的表示。袁世凱得知後勃然大怒,隨後連發七道電報,嚴令馮國璋立刻停止進攻。為了防止馮國璋壞了自己的好事,袁世凱隨後將其調回北京,委派另一名親信段祺瑞為前敵指揮。
野心勃勃的他知道,無論目前的皇室、立憲黨人和革命黨人,從實力上講都不是他的對手。他有他的打算,於是一方面不讓清廷立刻垮台,一方面又防止革命勢力立刻取得全勝。在他就任內閣總理大臣後,還進一步對革命黨人施加壓力。
十一月二十七日,北洋軍隊攻陷漢陽,武昌危急。他暗令北洋軍停止進攻。他與英國公使朱爾典密謀後,請漢口英領事出面,提議南北雙方停戰議和。湖北軍政府中的舊官僚和立憲派立即回應,簽署了停戰協定。十二月十八日,雙方在上海開始正式談判。
與袁權鬥 攝政王載灃敗北
在被迫“養病”前,袁世凱打實施新政的旗號,以北洋派系逐漸控制朝廷,對滿洲貴族統治集團的統治造成很大威脅。光緒三十三年(1907年),袁世凱權高震主,被清政府免去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職務,調任軍機大臣兼外務部尚書,削去了兵權。光緒三十四年(1908年),光緒帝和慈禧太后先後病逝,醇親王載灃之子溥儀繼位。在慈禧死前一天,她已宣布由醇親王為攝政王,監國主持朝政。
載灃對袁世凱當年在戊戌變法中出賣光緒帝是痛恨的,更重要的還是怕自己大權旁落,因而決定要懲治袁世凱。但當征求軍機大臣的意見時,奕劻首先表示反對,說:“殺了袁世凱並不難,不過北洋軍要造反誰來負責?”張之洞也不同意殺袁,認為:“現在時局動盪,皇帝年幼,不能輕易殺戮大臣而動搖國本。可否考慮將其逐出京城?”軍機大臣多數贊同奕劻和張之洞的建議。載灃最後也接受了張的意見,讓袁世凱“開缺回籍養屙”。
武昌起義後,武漢三鎮很快全部掌握在了革命軍手中。黎元洪宣布改國號為“中華民國”,廢除清朝宣統年號,並通電全國,號召大家起義。
清兵鎮壓不力、朝野和外國勢力都在明示或暗示讓袁世凱出來主持大局。在各方面壓力下,載灃於當年的10月30日以皇帝的名義頒布了罪己詔,承認自己“用人無方,施治寡術”,接取消皇族內閣,規定親貴不得充任國務大臣,然後誓言立憲,迅速起草憲法;並且赦免了戊戌變法以來的所有政治犯。
而資政院也不敢怠慢,他們在四天之內便把憲法信條十九條制定上奏,清廷則在當天就頒布,並宣布擇期在太廟宣誓,以資信守。
11月1日,北洋軍攻下漢口的當天,清廷批准了內閣總理大臣奕劻、協理大臣那桐、徐世昌及國務大臣載澤、載洵、溥倫等人的辭職,並授袁世凱為內閣總理大臣,讓他組織完全內閣。至此,袁世凱總算出了三年前被放逐的一口惡氣。
韜光養晦 靜待時機蝸居鄉野觸角四伸
袁世凱再度出山之前,因為手握重權,對清廷皇室統治造成很大威脅,被尋機免去職務,逐出京城。袁世凱於是回到老家“養病”。在洹上村的養壽園裏,袁世凱每天逍遙自在。或與兄長扶杖漫步、下棋聊天,或弄舟湖中,或與文人騷客飲酒作詩,或與妻妾兒女共用天倫。他還把在洹上村唱和的詩句編為《圭塘唱和詩集》,圭塘是洹水上的橋名。其中有一首《登樓》詩,反映了他內心深處的抱負和在洹上“隱居”的實質:
樓小能容膝,簷高老樹齊。開軒平北斗,翻覺太行低。
袁世凱這種閒雲野鶴式的生活,被奉步軍統領衙門之命前來護衛實則監視的袁得亮看在眼裏。但此人生性愚蠢,又不通文墨,而且貪財好利。袁世凱對他周密照顧,大量奉送金銀財物,還與他拉宗族關係。最後袁得亮不僅把每月向步軍統領的報告交給袁世凱的幕僚捉筆,還把肅親王派密探到河南的消息也如實相告。
為了表明自己準備老死林泉,袁世凱還特地從天津請了一家照相館來洹上村為自己攝影,並將照片送上海《東方雜誌》登載。照片中袁世凱披蓑垂綸而坐,其兄袁世廉則持篙立船尾,名曰“蓑笠垂釣圖”。
袁世凱表面上要給人們遺忘世事的印象,實則是在韜光養晦,靜待時機。他在養壽園中設有一個電報房,時常與在京城和全國各地的心腹通消息。從北京到地方,“政無大小畢報”,“唯世凱意旨是瞻”。據他女兒回憶,他那時每天要收到從各方面發來的信件和電報。
為處理這些信電,他每天上午要用一兩個小時來辦理“公務”。雖身居鄉村,卻常有一些朝野要人來看望他,詢問他對時局的看法。與此同時,袁世凱還緊緊地控制北洋軍。“靜養”中的袁世凱向各方面都伸出了觸角,只等一個捲土重來的機會,武昌起義正是再合適不過了。
不與革命軍為敵薩鎮冰棄艦
武昌起義爆發後,當時海軍實際領導人薩鎮冰率艦駐劉家廟及武漢、九江間。革命軍雖已得武昌,清軍與革命軍仍在對峙。由於海軍官兵皆心向革命,他便引退,所轄海軍易幟參加了革命。
薩鎮冰早年進馬尾船政學堂學習駕駛。1877年派赴英國格林威治皇家海軍指揮學院學習,回國後歷任天津水師學堂教習、北洋水師幫統兼“海圻”艦管帶(艦長)、廣東水師提督、清朝政府海軍統制等職。
武昌起義後,清廷急調當時在上海的薩鎮冰率海軍主力艦隻西進配合反攻。當他遠觀到革命軍與清軍在漢口鐵路線附近激烈交戰時,被革命軍的勇狀及民眾爭相支援的情景震驚,對身旁的“楚有號”艦長說:“吾輩自服務軍界以來,從未見過如此壯烈的場面,足見清廷失去民心久矣。”在兩軍拉鋸之中,他統率的軍艦基本處於觀戰狀態,並未積極炮擊武漢三鎮,迫不得已開炮時也故意打偏。
當時江漢關稅務司英人蘇古敦早已看出,“中國軍艦偶爾發炮,目的何在只有天曉得。三艘中國巡洋艦和兩艘魚雷艇不能阻止革命軍在江面活動。”
革命軍方面認為薩鎮冰有策反可能。時任湖北軍政府都督的黎元洪及程德全先後去信,部分中級軍官也抓緊時機做起義的醞釀和準備。在關鍵時刻,薩鎮冰聽從湯薌銘勸告:“長江大勢已去,江水日降,容、琛兩艦斷不能留在九江以上過冬。經過幾天的密議,薩鎮冰願為自動先行離艦。”海軍官兵順利成功起義。
在湖北孝感的清軍偵察騎兵。
薩鎮冰雖被袁任命為海軍大臣,不過由於官兵皆心向革命,他便引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