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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歷史的眼
( 2010-08-13 )



2009年10月份,龍應臺到訪溫哥華,介紹她的新作《1949:大江大海》,引兩岸三地華裔移民到會聆聽,并現場提問探討。

      周末的日子,煮熱一壺咖啡,裊裊青煙伴隨周杰倫的《煙花易冷》,那种如入漆剝的畫廊,或于傾塌山門下,一盞殘燈照古箏的情景,令沉淀的心思,肩負起歷史的責任。
      歷史是個什麼東西?再讀龍應台的《1949:大江大海》,竟然被窒息得無法言語。
      龍應台的老家在浙江西部、毗鄰新安江—錢塘江上游的淳安縣。1949年,龍應台的母親,芳齡24歲的美君离開這座古城。令她想不到的是,46年后當她重回故鄉,她日思夜想的淳安縣城已經沉在江底。
      在我的閱讀筆記里,“龍應台”這三個字是刀或槍,冷酷而犀利。但如今這行行“大江大海”,泣血感性。
      龍應台在她的敘說里是這樣寫她的母親:到了台灣后,“美君從此不能見河,一見河,她就要說,‘這哪裡能和我們老家的河比……’我從小就聽她說:新安江的水啊,她總是絮絮叨叨地說,是透明的!第一層是細細的白沙,第二層是鵝卵石、然後是碧綠碧綠的水。抓魚的時候,長褲脫下來,站進水裡,把兩個褲腳紮緊,這麼往水裡一撈,褲腿裡滿滿是魚……有一天,有一天要帶你回去看看,你就知道了。”
      龍應台說每次她母親講到“有一天”要回去的時候,聲音都很小,好像在說給她自己聽。
      直到1995年,年屆70歲的美君在龍應台的陪伴下回到淳安的時候,但那座建于東漢建安十三年(208年)的古城,在1959年為實現毛澤東“超英赶美”大建水電的宏圖理想中,淳安与另一個縣,包括8個鎮、39個鄉、1,377個自然村、255家企業、270,268間房屋、307,838畝耕地全部沉入江底,取而代之的是新安江水電站,此舉令淳安289,951人离別故土。
      龍應台說她再也找不到母親46年來天天敘說的“故鄉”。她隨攝影隊潛入几十公尺深的湖底,她問自己““在古城沉沒四十年之后,去看看水草中閉歷史的眼、沉睡的淳安……郁郁的水藻微顫,一座老屋的一角隱約浮現,精琢的雕花,厚重的實木——這,會是美君當年天涯漂泊、如今至死不渝的雕梁畫棟嗎?”最后,她不得不接受這樣的現實:“原來朝代可以起滅,家國可以興亡,連城,都可以從地球上抹掉,不留一點痕跡。”
      這就是歷史。閉眼的歷史。中國人都是這樣過來的。
      這一天,當我重讀到這段文字時,正好在查找從1951年到1966年,陶鑄、趙紫陽在廣東以“反地方主義”為名,令古大存、馮白駒等3万廣東地方干部慘遭壓迫的史料,那些沉寂在歷史長河里的文字,令我不敢触及,心靈顫動。
      “浮圖塔,斷了几層,斷了誰的魂/痛直奔,一盞殘燈,傾塌的山門/ 容我再等,歷史轉身/等酒香醇,等你彈,一曲古箏。 ”
      這歷史,不能不讀。
      這歌儿,唱得我發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