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罌 粟 花
( 2010-06-25 )



      電視新聞的畫面是市中心加拿大“國殤日”紀念活動的現場,三級政要、退伍軍人、社區領袖等人出席,在小號的樂聲中,眾人在和平紀念碑前向戰爭中殉職的軍人和死難者致哀。……
      電視機前的秦煒皺起眉頭,把畫面轉到別的台去。
      這時,大門打開,進來的是一身童軍裝束的兒子Peter,他胸前還戴一朵紅色的小紙花——罌粟花,和剛才電視上見到的那些人一樣。
      “你這是幹什麼?”秦煒怒目瞪視兒子。“把那小紙花拿下來!”
      “為什麼?”Peter一時不知所措。“今天是國殤日,去參加紀念活動的人都戴呀!”
      “人家戴,你就不能戴!”秦煒怒氣沖沖地說,“人家是‘國殤’,咱們可是‘家殤’!你忘了你爺爺和舅舅都死在朝鮮戰場上嗎?現在這日子就是紀念殺死他們的軍人,那麼,你還能戴這花嗎?”
      “這……這不是兩回事嗎?”Peter囁嚅。“國殤日是紀念戰爭中的死難者呀!”
      “你懂什麼!我說不能戴就不能戴!”秦煒過去把兒子胸前的小紅花扯下扔在地上。
      Peter給父親的粗暴動作激怒了,他憤忿地說:“你對這裡的事看不順眼,為什麼不回中國去啊!”
      說罷,Peter怒沖沖地回房間。
      “臭小子,竟教訓起老爸來了!”秦煒在他背後叫:“以後不準再去這種活動,童軍也別當了!”
      穗玲聞聲從廚房走過來,示意丈夫別再,然後把他拉進房去。
      “兒子快進大學,不是小孩啦,你還是這樣對他?”穗玲搖搖頭。“改改你的牛脾氣吧!”
      “這可是是非問題。他跑去拜祭殺死咱們親人的兇手,你說這糊塗小子不該嗎?”秦煒振振有詞。
      “看來糊塗的是你。”穗玲說:“為什麼這麼固執,要鉆這牛角尖呢?都什麼年代了啊!”
      “無論多久,老爸和你哥死在朝鮮戰場是不能改變的事實。”
      “對,他們是死在朝鮮,但你知道殺他們的是美軍還是南韓軍的子彈嗎?”穗玲說:“記得三十年前在香港,母親聽到電台紀念抗美援朝的新聞,就跑進廁所裡哭,一邊共產黨害死了他兒子。”
      秦煒沒作聲。
      “只要是戰爭就有場亡,所以最要緊的是防止戰爭發生。現在加拿大的國殤日是紀念兩次大戰中的死難者,何必硬要說成是紀念殺死咱們親人的兇手呢?”
      “……”
      “孩子大了,有他自己的想法,不要硬把我們的想法強加在他身上。”穗玲接說:“他的話也不是沒道理的,我們生活在這裡,如果不能接受這裡的看法,什麼都跟人家格格不入,那真的該捲鋪蓋回老家了!”
      ………
      第二天,秦煒把扔在廢紙籮裡的小紅花檢起來,放在兒子的書桌上,並把一個放鈔票和字條的信封放在旁邊。
      字條上寫:“Peter,給你買新的童軍服。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