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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仙記
( 2010-05-28 )



在風景如畫的溫哥華,人間仙境處處可尋。

      那是一個煙雨朦朧的午後,羞澀的陽光躲閃在抱成一團團的烏雲身後扭扭捏捏。我獨自漫步在鹿湖的樹林小徑上。忽然,不遠處湖邊的草叢中飛竄出一群野鳥,一個高大的身影若隱若現。在這空明寂靜的天地間,若能有人可以隨便侃上幾句,或許也是趣事一件。林子裏太黑,看不清他的面目。于是,我快步趕上,可那人腳步更快,總在我前方三丈之外。或許他有急務在身吧,我喘了一口氣,停下了腳步。奇怪的是,那人的腳步竟然也停了下來,身子仍在我三丈之外。
      “你好,今天這裏人很少啊”我打了個招呼。
      “人說蕓蕓眾生,哪里沒有人呢?”那人的面目仍然模糊,但他的開場白更讓人糊塗。
      “呵呵,我們中國那裏人更多。對了,您是哪里人呢?”我勉強接了這么一句話。
      “有人說我是以色列人,有人說我是麥加人,有人說我是印度人,還有人說我是中國人。現在,他們說我是加拿大人。嗯,我也不知道自己算是哪里人。四海為家吧。”那人雖然站得遠,但聲音卻很有穿透力。
      這下遇到怪人了,我暗自嘀咕說:“難道你沒有父母親戚麼?”
      “恩,在以色列,有個叫瑪麗婭的女人和過路的一個帥小伙偷生了個孩子,卻欺騙周圍的鄰居說她處女懷孕。這嬰兒長大後,也很有天份,到處宣稱是我的兒子來行他自己的事業。他身後的人,擅自替我出了好幾本傳記,什麼老約新約,不新不老約,不僅出版商年年賺錢,信徒們後來甚至分出許多門派彼此爭奪地盤和利益,到現在已然是西方世界一個吸引眾多從業人口的巨大產業了。”那人幽幽地說。
      “哦,我們中國也有個姓劉的皇帝,他媽媽不知道在野外發生了什麼事,回家後不久就懷孕生了他,對外宣稱是在田地裏采野菜時夢見一條大白蛇而暈倒。後來史學家們都說那是真命天子的异象,由此奠定了劉家三百多年的產業呢!”我也聯想到了以前看過的小人書。
      那人卻不理會我,繼續自言自語:“在那恒河畔的身毒,有個國王的太子,他享盡了人間的繁華,美食美人美宅。他看到野外的餓殍,心裏有了觸動,就到菩提樹下去思考人間的種種痛苦與快樂。後來一個牧羊女喂了奄奄一息的他一杯羊奶,他就說他認識我了。說實話,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認識我了。不過他身邊的人,卻擅自替他出了一本傳記,說什麼天上地下,唯我獨尊。”
      “哈,唯我獨尊。當年黑木崖上東方不敗的信徒們山呼的是日出東方,唯我不敗。後來天安門前,毛大將軍的信徒們山呼的是萬歲萬歲萬萬歲。一樣都是唯我獨尊,不一樣的是千秋萬代之後,到底誰還能一統江湖呢?”我腦海裏蹦出了幾本武俠小說。
      那人還是不理我,自顧自地繼續:“在那東方的楚國,有個孩子少年白頭,長大後去當了個圖書館館長。利用職務之便,他也確實讀了不少書。後來他退休了,自己騎一頭青牛決定去西方旅行。過了函谷關之後,在荒郊野外被剪徑的強盜給砍死了,牛也被搶走了。可是他的追隨者們卻根據他寫的幾篇晦澀的短文,就擅自說他認識我了。後世的人一不如意,就跑到山間躲起來,號稱是要悟道。有的還燒丹煉藥妄圖長生不老。殊不知大道隱于市,道在屎尿中呢。”
      “您把我說糊塗了,那您到底是誰呢?”我一頭的霧水,腦門上一群烏鴉飛過。
      “世人總在爭論那幾個人到底誰是我。其實呀,他們都是我,但他們又都不是我。或許你也是我,蝴蝶也是我。這世間的一草一木都是我。我也常問自己,到底我是誰。你看,連我都不認識我自己。又怎麼可能有人真的完全認識我呢?”那人一連串繞口令式的回答終于把我給繞焦了。
      那人看我發呆,就轉身要走。我一個箭步沖過去,伸手一抓,卻抓下了他的頭巾。抬頭赫然看見他的腦後,竟然還長一張浮士德魔鬼的臉。我嚇了一跳,不由得手一松,身子一翻,摔倒在地。
      醒來的時候,耳朵很痛。眼睛一睜,老婆正在揪我的耳朵:“死鬼,天亮啦。睡到這麼遲,快來幫兒子換尿布!”
      宗教據說是哲學的範疇,可是蘇格拉底卻說:娶了悍婦,丈夫會變成哲學家。由此看來,我一定不可以也不想當哲學家,權當我路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