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文忠在加州首府沙加緬度的州議會外會記者，公布提出議案，要求州政府就過去的《排華法案》歧視華裔公開道歉。美聯社

美國加州華裔眾議員方文忠決意為?珔排華法案?珝寫下終章，他要求議會就歧視華裔過去所作所為道歉，承認華裔貢獻，讓加州告別排華歷史展開新頁。方文忠的意念來自祖先的金山夢。

      “他們罵我，喊我‘清佬(Chink)！’”南灣長大的中國男孩，不知道環繞他的敵意與歧視從哪裏來。若干年後，當他發現答案竟在白紙黑字的州法裏，這位南灣第一位華裔加州州眾議員，決意親自為這些不公正的排華法律寫一個終章。

      袓父無祖姓不能買地
      出生在澳門，3歲隨父母移民加州的方文忠是第一代移民，但按他的家族在加州的歷史卻已是第四代。這是一段沒有官方記載的移民歷史，在嚴酷和不公平的《排華法案》下，每一代華人都必須重新體味第一代移民創業的艱辛。
      “當年逾十萬中國移民參與了貫穿美國鐵路網的加州南太平洋鐵路的興建。加州的鐵路工程在1869年完成，而其中80%的工程是由中國鐵路工人完成的。”方文忠在他提出的《眾議院42號一致決議案(ACR42》的新聞會上說。方文忠的曾外祖父就是十數萬中國鐵路工人中的一個。對這位1880年代初《排華法案》前來美國的林姓曾外祖父，方文忠所知不多，只知道他拿著比白人少得多的工資，用積攢下的錢回國娶妻生子，還帶回了金山的夢。
      1939年，方文忠的外祖父，沿著父親的足跡追尋金山夢，卻不能延用父親的姓氏，而是頂著用2000元買來的“紙兒子”（paper son）文件上的陳姓，通過了移民局重重盤查，在天使島羈留2個月後踏足金山。
      這個日後成為灣區菊花會創始人之一的Share Chan，一生都沒有恢復祖姓，也沒有擁有過土地。他在日裔農場學會種花，後來租賃了聖馬刁縣一片15畝的山坡地，開始了菊花花農生涯。1950年代中來美國的方文忠的父母則是以僱員的形式在父親的農場幫工，隨後在60年代到辛尼維爾租地買地並開創家族花店。

      歧視堂皇寫入州法裏
      在家族花店內的辦公室中，方文忠回憶起自己四五歲就開始向外祖父學種花，在父親的農場學習扎花、打包、裝車再銷往全國。“種花很辛苦，我們做的都是白人不願意幹的活。”
      方文忠記得小時候常被周圍的孩子譏笑：“因為我說中文，他們就學我的發音，叫我‘清佬’‘日本鬼（Jap’，越戰以後叫我‘越共（Goog’，叫我從哪裏來回哪裏去。其他小孩子都去白人鄰居家玩，但我被攔在外面。”這個南灣長大的男孩，不知道環繞他的敵意與歧視從哪裏來。直到上大學學東亞歷史的時候，在課本裏找到了答案。
      “我震驚，我憤怒，我突然明白那些恨意的來源，因為它們就堂而皇之地寫在加州的法律裏。”周圍的人無非是用行動體現著這些法律。對歧視性法律的強烈不滿促使方文忠投身政治。他主修政治學，積極參加政治維權和社區活動。雖然一心想教政治，但1970、80年代的學術環境未讓方文忠如願，他只能先在亞洲研究系教課，1993年始得轉到政治系並在三年後成為灣區第一個亞裔政治系的教授。
      30多年的東亞歷史和政治教學經驗，讓方文忠更清楚地知道加州法律曾經如何歧視和迫害華人。

      更正加州犯下錯誤
      1854年加州高院在People vs Hall中判決華人不能作證指控白人，導致加州人更肆無忌憚地屠殺華工；1880年通過《Penal Code》，禁止僱用華裔工人，否則就要面對罰款囚刑。1872年加州更通過決議案禁止中國移民來美。方文忠歷數19及20世紀加諸華人的不公正法律說，加州和美國政府曾通過500多項針對華人的歧視性法律。其中最令他憤慨的是1882年的?珔排華法案?珝，在此後的長達61年裏禁止所有中國移民來美。
      “這些歧視性法律，至今仍遺存在加州的教科書和法律文件中。”方文忠舉例說，例如地產保險和地產證（title）的條文中，就明確寫著不能賣給蒙古人、印度人。盡管1964年民權運動後，這些加州法律因違憲（違反憲法第14條修正案）而失效，但加州政府從未為頒布和施行法律作出道歉。書中白紙黑字記錄的歧視性法律對方文忠來說，有如芒刺在背。
      “我是行動派（a person of action）。”方文忠說。2008年他當選第22區加州眾議員，生平第一次有機會更正加州立法當局曾經犯下的錯誤，於是方文忠提出ACR42法案，“通過要求加州立法當局正式道歉，給這些惡劣的法案寫一個終章，讓加州成為更強的州。”
 獲得加州道歉後，方文忠將尋求國會議員支持，爭取在聯邦層面通過類似的決議案。他希望有一天，能夠在天使島立下紀念碑，把政府的道歉永久地銘刻下來，讓加州告別排華歷史，翻開一頁新的篇章。

      加州華裔參議員：道歉非常重要
      要求加州政府就實施歧視華裔的排華法案，向華裔道歉的聯署支持者之一、加州參議員余胤良表示非常支持，不過也不忘指出現時華裔社區面對的其它問題同樣切身。
      余胤良說，雖然華裔從來未關進集中營，不過他們同樣遇到非常可怕的對待，他們的物業被取奪、一些被趕出居住的城鎮、家庭被分開、不少人純粹因為他們是華人的身分被禁止做想做的事及被欺壓。
      他認為，政府的確有承認他們過去對華裔做過的事，也有很多不平等待遇，因為被帶上法庭的官司，例如過去華裔學生不能上白人的學校等，而被改正過來，外間也有不斷承認華裔過去遭受的迫害。
      他認為，不少亞裔身居政府要職，方文忠身為州眾議員，他們毫無疑問有能力要求政府道歉，透過通過決議案，或要所有人簽署道歉。
      余胤良又強調，近156年他才成為首位華裔州參議員，無可否認很多壞的事情曾發生在華裔身上，所以道歉非常重要，不過華裔社區面對的問題更為切身。他解釋，現在州府面臨財政危機，不少公眾服務被削減，一個道歉並不能為有需要的市民穿上所缺的衣服，送上所欠的食物，或提供居所。

方文忠的父親Y.K.Fong和母親林氏，1960—1980年代攝於辛尼維爾經營花圃。

州眾議員方文忠在辛尼維爾市的家族花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