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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三峽時代移民遷徙路漫漫
( 2009-07-10 )



部分三峽移民被跨省安置到上海、廣東、湖南、山東等11個省市。

三峽工程在連續施工十七年後,樞紐工程、輸變電工程、移民工程三大部分目前已基本完成,即將迎來竣工驗收。然而,“後三峽時代”面臨的生態破壞、地質災害等問題,不僅讓庫區百姓身受其苦,也困擾著各級政府。其中,影響最深遠的要屬移民之痛,政府要實現“穩得住、能致富”的目標,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自1993年正式實施移民搬遷安置工程至今,三峽庫區已搬遷安置移民128萬人,其中來自農村的移民,占三峽移民總量的80%左右。
      三峽水庫蓄水後,淹沒了庫岸沿線耕地38.96萬畝。歷來生態環境脆弱、人多地少的三峽地區,人地矛盾越加尖銳。儘管採取了部分農村移民外遷、進城安置等措施,仍未能解決耕地資源稀缺問題。
      “別看農村移民的房子是新的,碗裏吃的卻不如從前了。”湖北省三峽辦副主任王明菊說,可耕地普遍缺乏,已直接影響到移民的生活水準,“一方水土難以養活一方人”。

      仍有18萬人待遷
      舊有的移民遺留問題尚未解決,原先未曾料及的新移民還在持續產生。近一兩年,隨著三峽蓄水的水位不斷抬升,出於對三峽庫區生態環境的擔憂,新一輪移民計劃正悄然啟動。據《財經》雜誌消息,在接下來的四年內,重慶將在三峽庫區進行十萬人左右的生態移民,這一設想已獲國務院批准。
      據水利部長江委測算,目前三峽庫區需要搬遷的生態移民共約18萬人,儘管如此,在水庫生態屏障區,還有102萬農業人口。根據對三峽水庫生態屏障區功能要求以及土地承載力的分析,長江委認為,到2020年這裏的人口需要大量向外轉移,至少需要引導和促進35萬人口向外流動。
      由於進行生態移民的目的,是減少人為活動、污染源排放和水土流失,減輕土地和環境的壓力,使三峽庫區生態屏障區草地、濕地、林地逐步恢復,生態環境逐步改善,從而增強三峽水庫和長江中下游地區的生態屏障功能。因此,相關部門的材料中,對這一輪移民稱為“生態移民”、“地質災害移民”等,而不再稱為“三峽移民”。但是,無論名稱上如何變化,這部分移民的生存訴求,都是政府不能擺脫的責任。

      移民安置費難落實
      根據水利部長江委的測算,如果生態移民為18萬人,僅僅是搬遷安置費用所需要的投資,就至少要180.2億元人民幣。而生態移民安置費的來源,重慶希望能建立和完善生態環境的補償機制,征收以三峽總公司為主要對象的生態補償金,作為對移民為生態保護所付代價的補償。
      生態補償機制的主要做法是由政府通過財政、稅收等方式統籌,實現從生態受益區向生態保護區、從資源輸入區向資源輸出區的補償。中國從2001年起研究生態補償問題,但一直未能推行。
      湖北省三峽辦經濟發展規劃處處長向傑昌透露,2008年7月,中共中央黨校曾派員赴湖北,就征收三峽電站生態補償金做專門調研;同時,中國人大常委會環境與資源保護委員會也在對征收生態補償金的課題進行調研。不過,鑒於誰來征收、如何征收、征收標準等問題依然充滿爭議,生態補償短期內恐難有結論。國務院三峽辦主任汪嘯風近期談及“後三峽時代”時公開表示:“移民‘搬得出’的任務已基本完成,但是,要實現三峽移民‘穩得住、能致富’的目標任務還十分艱巨,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政策瑕疵 移民生活困難
      在三峽庫區地方移民管理機構,移民因生活困難而上訪的事件屢屢發生。很多基層官員表示,移民生活困難多是政策瑕疵導致,很難解決。
      重慶巴東縣移民局農安股股長彭達奎從事三峽移民工作已有十七年。每天,他都要不停地接待和處理移民上訪事件,而面對移民諸多難以解決的困難,彭達奎經常心情沉鬱。他直言:“前期補償和後期扶持標準太低,直接導致很多農村移民出現生活困難,連續上訪。”這一點,在對移民的住房補償上表現得最為典型。
      三峽水庫按1993年5月物價出台補償標準,對城鎮居民磚混私房每平方米的補貼是246元,農村移民磚混私房只有185元。但很多移民房是在2002年左右建成的,建築成本已遠非十年前的水準。彭達奎說,按53.14%的物價上漲指數來算,此時農村移民磚混房每平方米可補280多元,修建成本卻已達到每平方米600多元。
      在巫山、奉節、巴東等縣,由於新建縣城坡度較陡,建房難度係數增大,國家相應地增加了城區建房補貼,但農村移民不在增加建房補貼之列。農民在山坡上建新房用於挖掘地基的費用,甚至就已經超過補償款。於是被迫將生產補助用於建房,影響了自己的生活。
      “設計單位普遍把農村移民補償算得很低,審查單位也習慣壓縮對農村移民的投資。”巴東縣一名老官員透露,該縣曾為修建葛洲壩水庫、隔河岩水庫、水布埡水庫而移民。在增加移民投入的談判中,常常是項目業主方強勢不讓利,縣政府鎩羽而歸。
      同時,移民安置絕大多數採取“上移後靠,就地安置”的處理方法,農民移民擁有的土地面積在事實上縮小了;那些移居到更高山坡的農民,往往還面臨氣候條件改變、種植業產量減少的困境。每當雨季,連日的雨水常把移民種植的植物連根沖起,混著泥水從陡峭的山坡沖到山谷,流入長江。
      由於耕地匱乏,移民通常靠開墾坡地廣種薄收,導致的結果是墾殖率越來越高,墾殖坡度越來越陡,水土流失也越來越嚴重。

      協調多方利益 樹“全流域”觀念
      在“後三峽時代”,地區、部門及不同利益群體的矛盾或將日益尖銳,長江和三峽的管理注定要面臨前所未有的挑戰。然而無論具體採取怎樣的管理方式,都需要恰當地協調各方立場,真正建立起“全流域”的觀念。
      作為世界上最大的水利樞紐,三峽工程是長江開發和治理的關鍵性控制工程,具有防洪、發電、航運、供水、灌溉、環保等多重功能。現在看來,在上述功能中,往往是一種功能的發揮,將影響甚至損害其他功能的發揮。例如,發電要求蓄水,航運要求放水;發電要求蓄水,防洪有些時候則要求放水;發電要求盡快蓄水,地質災害防護卻要求蓄水別超過防護進程。歸根結底,有關三峽工程發電、防洪、航運等多重功能的實現,都是通過三峽大壩控制江水輸送量來運行的。而實際控制大壩運行的主體是直屬國資委的三峽總公司,它是利益博弈主體中的強勢者,從其主體利益出發,當然更多地傾向實現發電功能最大化。
      “三峽總公司將要進行整體上市,作為上市公司,其利益最大化的訴求必然更強。”重慶市政府參事、重慶大學教授雷亨順表示,如果現狀延續下去,長江的實際管理格局將是長江中下游,即宜昌之下,主要是長江委在管;三峽庫區主要是三峽總公司在管;宜昌之上的長江上游則可能分散。“如果運行中大家都互不買帳,導致的結果將是災難性的。”他說:“在2006年的重慶大旱中,重慶幾百萬人吃水困難,國家部委在兩次命令上游水庫放水後,他們才最終放水。”
      畢竟,長江流域在中國的社會經濟發展中舉足輕重,能否處理好三峽的管理問題,關係到整個長江流域的發展。
      同時,長江水資源約佔中國的35%,跨流域的“南水北調”中線、東線工程也已動工,工程完工後每年將有數百億立方米長江水輸到華北地區。保護好三峽庫區水環境意義重大;而能否協調各方關係,將影響到三峽庫區水環境保護。



重慶市開縣的11歲小移民張前英在濟南火車站等待乘車前往新家,興奮的她或許還不能體會到異鄉生活的艱辛。新華社

每逢大汛前,三峽庫區的“清漂隊伍”就要大規模打撈漂浮物,以減輕對長江的污染和對三峽的危害。新華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