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中國衛生部已規範醫生在處方和病歷字蹟清晰,但寫“天書”仍是屢禁不絕。
口字加一個“乙”,原來是“咳嗽”的“咳”——這個字出現在于先生的病歷中。在他最近就醫拿到的四張病歷單中隨處可見“火星文”——波浪一樣的簽名,整行不間斷的連筆,既不是漢字、又不像英文字母的奇怪符號。
隨着”網絡的普及,很多網友開始大量使用以同音字、音近字、特殊符號來表意的文字。由於這種文字與日常生活中使用的文字相比有明顯的不同並且相當奇異,故被稱為火星文。現如今,醫生寫在病歷、處方中的字,也堪稱“火星文”,也有人稱之為“天書”,總而言之,是很難看懂的字。
據《廈門日報》報道,在福建廈門一家大醫院的兒科候診區,一位家長拿”孩子的病歷,除了“09.2.1”的日期和表示藥物劑量的幾個阿拉伯數字能看清,其他字跡根本無法辨認。“醫生寫字都是這樣。”這位家長說,他從來就不去看病歷,看了也看不懂。這家醫院的醫生則說:“不是我寫的我看不懂。”對於病歷上潦草難辨的字跡,他的解釋是:“人一多肯定很難寫好。”
鐘蘭(化名)在醫院做了二十多年的藥師,她的職業需要具備一項特殊的技能:準確判斷每位醫生各具特色的“火星文”。“剛進醫院的時候,花了半年時間才基本適應50多位醫生的字跡。”
鐘蘭說,病歷和處方上的字跡難辨,有兩方面的原因,一是醫生接診量一大,字就寫得倉促潦草,久而久之漸成習慣;二是醫生常常會使用一些醫學簡寫和代號,在不懂醫學的外行人看來,自然無異于天書了,“比如,每日一次、兩次、三次的簡寫分別為qd、bid、tid,ID表示皮內注射,H表示皮下注射。”鐘蘭說,這都是拉丁文縮寫。
而在當局禁止藥品處方使用代號的規定出台之前,五花八門的藥品別稱和代號更是一度讓鐘蘭無所適從,“工作第二個月就鬧了個笑話,醫生開的藥叫?珖雙克?玼,我怎麼都反應不過來是甚麼藥,結果還是病人告訴我,是?珖雙氫克尿?玼,一種常用利尿藥。”不過工作一年後,鐘蘭就已成為醫院裏公認的“火眼金睛”,新來的醫生只要給她看過簽名字樣,她就能基本掌握對方的書寫習慣,多潦草的病歷和處方,都能準確無誤地辨認。
中國衛生部出台的《處方管理辦法》早於2007年5月1日起即開始施行,該辦法明確要求,醫生無論是書寫處方還是病歷,字跡都要清楚。但至今,“天書”病歷屢禁不絕。有一位河南焦作的網友還將“天書”病歷拍照,上傳到論壇上,“供精通書法的網友辨認”。
有醫生透露,“天書”病歷其實也是有些奧妙的,從某種角度,它承擔了醫院內部的“保密”功能,具體地說,就是讓患者在A醫院開了處方,不會到B醫院或藥店去買藥。這在醫院內部叫做防止“跑方”。“方”跑多了,醫院的利益就要受損。因此,一些醫院規定醫生在開處方時要用特別的符號代替藥品名。
目前在很多大醫院,均已實現了處方和住院病歷的電子化,但門診病歷仍然採用手寫形式。
有醫院方面稱,推行電子門診病歷目前遭遇兩個瓶頸:一是設備問題——數百個診室都需要配備打印機,而機器一旦出現故障,醫生就將無法工作,先期投入和日常維護對醫院來說都是不輕的負擔;二是人員問題——一些年長的醫生不習慣電腦打字,電子門診病歷可能會極大地影響他們的接診效率。不過醫院方面也承認,電子門診病歷是大勢所趨,將來肯定會推行。
本是兩種中藥飲片
一字之差吃錯藥
製首烏與製草烏就功效而言,純屬風馬牛不相及的兩種中藥飲片,然而一張處方中的潦草字卻讓50多歲的劉先生被20克製草烏吃得頭暈噁心。事後許多人看了這張處方,製首烏的“首”字在狂草帶筆的情況下,和“草”字十分相似,加之這味製首烏夾雜於大劑祛風濕藥中,於是被藥房調劑員調劑成製草烏。
清代名醫顧銘照強調說,書寫藥方醫案時,要“字期清爽、藥期共曉”,否則會耽誤治療時機,他的《書方宜人共識說》列舉了醫方將“遠志”寫為小草、而用甘草之細小者的事例。
而一些對中藥不熟悉的醫師,尤其是民間未取得執業資格證書的醫生,在書寫處方時藥名代替字太多,給調配用藥帶來了諸多的不便和不安全隱患,常見的如:“半夏”寫成“半下”、“車前子”寫成“車錢子”、“連翹”寫成“連召”等等。這些怪僻異名的處方書寫只能導致臨床混淆,加上書寫時再潦草帶筆,“車錢子”極易誤認為是馬錢子,存在安全隱患。
另外,中國中藥材品種繁雜,同物異名現象和地區性藥名至今未能規範。一些古老的中藥異名在臨床已退化停用,毫無臨床意義,如蜈蚣的異名“天龍”、牛膝的異名“雞骨膠”等。若從中藥學的來源、鑑定方面而言,尚存一定的探討價值,而臨床醫師從辨證、立法到處方,完全沒有必要書寫這些離奇古怪的異名。
都看專家門診 醫生沒空上廁所
目前,寫“天書”的醫生仍不在少數,尤其是一些年齡大的醫生,寫起處方來更是“龍飛鳳舞”,年輕醫生開“天書”處方的倒是不算太多。一名老醫生稱,自古以來醫生寫“天書”已經形成習慣,如果有人寫得板板正正,反而讓患者很不習慣。而且,很多老醫生也的確是忙。
實際生活中,還是找老醫生看病的多,尤其是專家門診。
因醫學專業人才稀缺,20世紀八十年代,中國大陸的各級醫院陸續開闢了專家門診,由於每個醫院都有這種按資排輩的現象,所以在許多大醫院的專家門診前,一般都會排長隊。一家醫院的負責人也證實,現在市民無論是大病還是小病,都只認專家號,不但造成排隊現象嚴重,還造成真正需要專家指導的重症患者減少問診時間;而一些專家醫生從早晨上班開始就一直不停地接診,有的一上午連廁所都沒有時間去。
廣州市民陳女士說,她和許多人一樣,生病了也喜歡掛專家號——這些老專家畢竟經驗豐富,診斷會更準確。可能是抱有同樣心理的人很多,陳女士說每次看病,專家診室外總是等了許多人,有時一大早就去了醫院,快到中午了還看不上;好不容易排到了自己,專家們常常是三言兩言就問完了病情,然後就急不可待地開檢查單或開藥,自己剛剛離開凳子,就又有病人坐上去了,想多問一句都不可能。
其實不止專家門診,在許多醫院,人滿為患的多是些“主任醫師”的診室。一些中青年骨幹力量由於職稱不夠高,或面相不夠老,得不到患者認同,每次出門診都是門可羅雀。
一位林姓醫生就說,自己已經工作8年了,可就是長著一張娃娃臉,即使下巴蓄了點鬍鬚效果也不明顯。一些患者就認死理,一進門就難掩滿臉的失望,分明在質疑“你這麼年輕,能看好我的病嗎?”
應聘當醫生
先過寫字關
上海一家醫院曾經在招聘的面試題目中增加了“硬筆書法”一項,院方說,醫患糾紛大多由於醫生字跡不端,藥房把病人名字寫錯等導致,因此增加“硬筆書法”測試,希望能減少醫患矛盾。結果,48名應聘者的“答卷”皆不理想。
據《上海青年報》報道,在眾多應聘者中,剛畢業的黃小姐一手端正的字跡給考官留下了較好的印象,順利通過面試,現已在醫院的呼吸科正式上班;另外20位錄用者也都順利通過了書寫一關,院方對他們字跡的評價是:不是最好,但可以培養。但也有不少應聘者的字跡就像“天書”,簡直看不懂,就因為這一項,就篩掉了一半多。
花費五百元 不知得了什麼病
南京一位吳姓女患者曾將書寫“天書病歷”的醫生告上法庭,要求其履行醫生職責,重新書寫病歷,賠償亂檢查的相關費用。但南京鼓樓區法院在一審判決中,認為此案不屬於民法調整的範圍,予以駁回。
50歲的吳女士去的是南京一家三甲醫院,接診的是一位年紀在50歲上下的醫師,聽了吳女士的病情陳述後,沒有詢問既往病史,就隨手開了一張CT檢查單。吳女士提出能否先測量一下血壓和驗血後再做CT,但被醫生一口回絕,堅持先做CT檢查。後在吳女士的丈夫楊先生的強烈要求下,醫生才勉強量了一下血壓,結果正常。
醫生又催促吳女士去做CT,楊先生不解地問:“她患的是什麼病?為什麼要做CT?”醫生回答說:“可能是癲癇。”吳女士只好交了161元CT檢查費做了顱腦CT掃描。檢查結果很快出來:未見明顯異常。醫生看了CT檢查會診報告單後,隨即開出了處方,三種藥,價格共312元。吳女士覺得太貴,要求醫生調換便宜的藥,但醫生說其他藥沒效果。吳女士問:“那我到底是什麼病?”醫生說:“病歷上寫了,自己看病歷去。”
回家後,吳女士拿出病歷想看看自己患的究竟是什麼病,豈料擁有大學學歷的她從頭看到尾,卻找不出一個認識的字。她又把病歷遞給丈夫看,也是看不出所以。夫妻倆又請教了多人,包括兩位醫生朋友,可還是沒人能認識。吳女士和丈夫越想越氣:“花了500元,竟然不知道自己患了什麼病?”
吳女士和丈夫隨即向醫院醫務處投訴,該處將投訴轉至醫院協調中心,後來又轉至醫院門診部主任,但他們的投訴像“皮球”般被踢來踢去,最後連醫院隻言片語的答覆也沒等來。吳女士一紙訴狀將該醫院告到法院,要求被告履行問診、介紹病況、醫囑等義務,並要求其重新書寫病歷、退還已收取的CT費用161元。
字跡應清晰 規範早已有
在杭州,有醫院舉行了病曆書寫比賽,經求每位參賽醫生必須在規定的時間內根據所提供的病案完成一份病歷記錄,監考官在考場內不時地提醒:“字跡不要潦草”。
“病曆書寫包含治療合理性、診斷的正確性、書寫的規範性等多項內容,字跡清楚是一份病歷的起碼要求。”早在2002年,中國衛生部等部門製定的《病曆書寫基本規範》中就要求:病曆書寫應當文字工整,字跡清晰,表述準確,語句通順、標點正確。同時,在大學課本《診斷學》一書也對醫生字體做了規範:門診病歷、住院證可用圓珠筆書寫,字跡應清晰易認。
病歷是病人瞭解自己病情的有效渠道,並承擔給醫生作參考的作用。
“比如說對於不孕病人,他(她)的檢查可能需要持續很長的一段時間。”一位徐姓醫生坦言,這時如果病歷字體潦草難辨,就會給其他醫生的診斷造成不便,或者增加重複檢查手續。
政策壓力下,湖北襄樊市一間醫院實施病歷展覽評比會,以求促進醫生、護士病歷記載更加規範。
北京某醫院90歲中醫科主任李輔仁,他每年診治患者約10萬人次。
中國人上醫院最擔憂被醫生隨意打發去使用昂貴治療手段。圖中患者正接受的CT檢查,就價格不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