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蕪戰役（五）
在軍事會議上，李仙洲最後決定，全軍于晨6時開始向吐絲口方向突圍。他樂觀地認為，憑藉兩個軍的實力，沒有沖不過去的阻攔。這一夜，城裏城外，雙方數十萬人都在枕戈待旦；茫茫大地，只待驚天戰鼓擂響！
23日晨6時許，73軍軍長韓浚按預定突圍計劃開始行動。但46軍因為等待軍長韓練成，拖到8點才開拔。並肩突擊的第一步就沒有合拍。上午10時，這支渴望逃生的軍隊向華野陣地一頭撞來。為抗住對手的亡命衝擊，阻擊部隊在一線陣地上預置的200多挺輕重機槍，瞬間刮起一股彈雨的暴風，衝在前面的士兵被成片地颳倒。
後續部隊潮水般地繼續向這裏湧來。他們天上以飛機掩護，地面以汽車開路，大股步兵緊緊跟隨，發起一波又一波的進攻。埋伏在公路兩側的華野各參戰部隊也開始以排山倒海之勢，向國民黨軍發起猛烈攻擊。
兩軍交手，重要的是要穩住陣腳。然而就在此關鍵時刻，國民黨軍內部卻發生了致命的問題。按照兩軍分為左右路並肩突圍的計劃，73軍大隊人馬正在按照指揮序列開進和作戰時，右路46軍一個師由於受到攻擊，忽然越過自己的前進路線，一頭向左路的73軍沖了過來，像沒頭的蒼蠅一樣在佇列中間亂竄亂擾。氣得73軍的一個團長差點下令向他們開槍。但這僅僅是混亂的開始。不一會兒，46軍的另兩個師也與前者一樣，如同漫過了堤的大水，將左路的部隊完全沖亂，幾萬人的前進部隊頓時攪成一團，指揮官找不到部隊，士兵則成了沒頭蒼蠅。軍長韓浚日後回憶：現場?珧雜以爆炸、喊叫、踐踏、以及難民中呼兒喚女之聲，驚心動魄，慘厲無比?珣。
華野各縱趁此機會從四面八方向前突擊，包圍圈越縮越緊。失去指揮的國民黨軍就像拖網中的魚群，數萬人稀裏裏一會兒向西，嘩啦啦一會兒向東，完全成了一群爭相逃命的烏合之眾。出發時還躊躇滿志的李仙洲和韓浚，此時卻成了光桿兒司令，被裹挾在失控的亂軍之中，擁來推去。看著眼前淒慘的景象，兩人見面時只剩下相對唏噓，內心裏充滿了痛苦和悲傷。此時同樣心情的還有正乘坐飛機在上空觀戰的王耀武。眼看著自己的精銳主力被消滅，他心中的感覺可想而知。
下午5時許，已經傷亡慘重的國民黨軍被壓縮在一片沙灘和開闊地上。面對周圍解放軍 ?珧繳槍!?珣的高喊，戰鬥意志已經徹底崩潰了的國民黨士兵們一呼百應，成千上萬只手揮動著軍帽，順從地放下武器。
就在這一天的下午6時，一封由陳毅、粟裕、譚震林署名的報捷電報飛向正在陝北延安的中央軍委。電報中說戰役已經結束，此役共殲頑敵計17個步兵團加24個直屬營約五萬余人。電報還提到正在清查李仙洲等高級將領。
此時的蔣介石正被戰役結果氣得火冒三丈。同時又擔心解放軍會乘勝進攻兵力一時空虛的濟南。23日的城北圍殲戰還在尾聲時，他就帶著一班人員飛赴濟南。蔣介石一到就把王耀武痛斥了一頓。指責他?珧這樣的失敗真是恥辱?珣。一肚子委屈的王耀武卻觀察到，自己的這位校長肯定沒有睡好覺，因為他一臉的青灰色。氣頭上的蔣介石又大罵李仙洲無用，說他在萊蕪葬送了這麼多部隊，即使是5萬頭蠢豬放在萊蕪，共軍3天也逮不完，太不像話。
這句話後來在傳說中又有了鴨子的版本。解放後拍攝的電影《南征北戰》裏，以張靈甫為原型的張軍長就罵過?珧三天六萬人，趕鴨子也沒這麼快呀！?珣，23日，萊蕪戰役還沒有徹底結束時，延安已經走出了第二步、第三步棋。中央軍委、毛譯東主席向還在酣戰的華野將領電示:?珧本戰役勝利後，乘勝進攻膠濟路?珣。
從24日開始，華野以收復博山縣城為開端。很快將這場乘勝進攻演變為泰山腳下橫掃天東的滾滾進軍洪流。一時間，大軍席捲南北，縱橫東西。先後順利解放了淄川、明水、鄒平、益都等縣城，以及周村張店等重要城鎮數十處。
至此，國民黨當局精心策劃的?珧魯南會戰計劃?珣成為春夢一場。在這場實力和人心的較量中，華東野戰軍總計殲滅對手達7萬余人。俘虜徐州綏靖公署第二綏區中將副司令官李仙洲以下將級軍官21名。繳獲了各種戰炮457門，輕重機槍2056挺；及大量彈藥和軍需物資，連華野的普通士兵都嘗到了美國牛奶的新鮮。
戰役中，人民解放軍共傷亡6500余人，其中團級以上官員3人。華野副參謀長張元壽在戰鬥結束後檢查戰利品收繳處理情況時，突遭敵機掃射，不幸中彈犧牲，是萊蕪戰役中犧牲的最高級別的解放軍將領。
戰役之後，被打亂了部署的國民黨軍事當局，暫時採取守勢。華東野戰軍趁此有利時機，進行了全軍大休整。總部和下屬各部隊都召開了總結慶功大會。被粟裕評為打得?珧最吃力，繳獲不多?珣，?珧但在整個戰役中起了決定作用，應算第一功?珣的一縱司令員葉飛，把慶功酒敬向了經歷了千辛萬苦的士兵功臣。
在尷尬的棋局面前，蔣介石放棄了全面總進攻的戰略方針，集中兵力重點進攻山東和陝北。為此，他斷然撤消了徐州綏靖公署，吊銷了山東主將薛岳的職務，委派陸軍總司令顧祝同設立陸軍總司令徐州司令部，統一指揮45萬大軍再次掀起鋪天蓋地的進攻浪潮。目標直指萊蕪、新泰、蒙陰。另一場驚心動魄的生死大戰——孟良崮戰役，即將在泰山之陽，天之東方的齊魯大地上，奏響激昂的樂章！
萊蕪戰役中脫離戰場指揮的原國民黨46軍軍長韓練成，後偽裝成?珧突出重圍?珣?珧逃回?珣南京。使蔣介石認為李仙洲集團並非全軍覆滅，因而傳令嘉獎，並委任他為總統府中將高級參軍。
直到1948年10月，因有暴露的可能，他逃往香港，而後輾轉來到北京。他於1950年加入共產黨，後歷任解放軍蘭州軍事管制委員會副主任、蘭州軍區第一副司令員及甘肅省副省長等職。1984年2月27日在北京逝世，終年76歲。在此之後，他的神秘經歷才被公布於世。
第73軍軍長韓浚，被俘後被送入濰坊解放軍官訓練團學習。這位曾在黃埔軍校第一期學習時加入共產黨，並從蘇聯紅軍大學中國班畢業的軍人，在大革命時期曾率部去參加南昌起義。因與起義軍擦肩而過，他和戰友轉戰江西，成立了中國工農紅軍第一軍第一師。他在一次去武漢接受中央精神的返回途中被捕，從此脫離了黨組織。後被蔣介石招撫，轉入國民黨陣營。
在戰犯管理所裏，他告別了軍事生涯，開始思考中國的社會政治問題。1962年底他被特赦釋放，定居武漢。任湖北省政協文史專員，武漢市黃埔軍校同學會顧問，湖北省政協常務委員等。1989年9月7日在武漢以96歲的高齡去世。李仙洲老人於1988年10月22日在濟南逝世，終年94歲。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