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對情侶在街頭相擁。
那年我25歲,有天在宿舍附近偷摘花壇裏的花,被一個騎電單車的年輕人撞見。他高高的個子,長長的頭髮,不修邊幅的模樣。我就這樣認識了阿秋,我後來的丈夫。
他在一家單位做管理工作,那時候正在鬧離婚,據說是因為老婆在外面有了別的男人。他有一個很可愛的女兒樂樂,後來卻因為妻子的出軌而懷疑不是自己親生的。他告訴我,他有一個很冷酷的童年。父親是軍人,要求孩子從幾歲起就要有去劍橋大學留學的志向,對孩子相當嚴厲。他給我看他膝蓋上的疤痕,說是被父親逼在炭渣路上長跑時摔的。
我對這個外表堅強內心脆弱的男人漫起一絲溫情。和他在一起開始是因為同情,但漸漸發現這是一個心思聰穎、行動敏捷的男人。那時候他到我們宿舍來吃飯,我發現餐巾紙沒有了,話沒說完,他一陣風地跑出去,又一陣風地跑回來,帶回一包餐巾紙,前後不到兩分鐘的時間。愛情常常就在這種細枝末節中發芽。同年,他和妻子辦理了離婚手續,樂樂判給了他。第二年,我和阿秋結婚。
那時候的深情繾綣現在依然常在我腦海裏縈繞。他常常不洗臉洗腳就上床,我總是把洗臉毛巾和洗腳水給他送到床前;他不愛洗頭,我為了遷就他,甚至想辦法給他干洗。而他,對我更是百般疼愛,無論我做錯什麼,他對我都很包容。
有一次,我因為一時大意丟了手機,很內疚地告訴他這個消息,他輕描淡寫一句,沒事。過了一陣兒,我再撥自己的手機號,竟然通了,他在電話那頭笑嘻嘻地說,回來吧,新手機等你呢。
婚後第二年,我們回到重慶,然後有了兒子。我們開了一家車行,本錢都是我從娘家帶過來的,沒有用阿秋一分錢。後來管理不善虧了本,但聰明的阿秋卻在這期間學了一門維修的好手藝,被一家技校聘去做培訓。2003年,我們承包下那個學校,他負責教學,我負責管理。生活漸漸寬裕起來,但我們兩人卻開始有了爭執與矛盾。
學校裏的孩子幾乎都來自農村,其中還有不少是從我老家過來的。那些衣服破舊不堪、手指粗糙的父母把孩子交到我手上時,我就下定決心要替他們管教好這些孩子。我不許他們上網、打遊戲、抽煙,我害怕他們在這個陌生的城市,迷失在不屬於他們的物質欲望裏。當然,我也害怕因為學生闖禍影響學校的聲譽。情急下的我甚至會打他們的手板心。我說,打在你們身上,我也心疼,我只是想讓你們記住你們犯下的錯。
但是阿秋的意見和我完全相反。他提倡對孩子的教育要順其自然。抽煙打遊戲都是小事,是孩子的本性,不必強加干涉,更不能體罰。不同的教育方式讓我們倆針鋒相對。阿秋說,我已經失去了往日的溫柔,甚至覺得我冷酷無情。我感到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已不如往昔。
2003年初,阿秋自己註冊了一家公司,是我找娘家借的錢。他不許我插手,說要大幹一場給我看。直到現在,我連他的賬冊都沒有看到。他開始早出晚歸,我們溝通的時間越來越少。他每天回來都疲憊不堪,但我只能在這個時候跟他談話,他總是很不耐煩,不堪其擾的樣子。有時候,連我自己都覺得自己太囉嗦。
公司5月份來了一個叫小雪的女孩,阿秋開始時不時地在我面前表揚她。那時候我們和員工一起租了一套三室兩廳的房子住,一些關於小雪和阿秋的風言風語落進我的耳朵裏,我向阿秋求證,他自然不肯承認。我無可奈何。9月初,心情煩悶的我獨自一人去峨嵋山住了一個月。回來當天,有人明確告訴了我阿秋和小雪的事情。我打電話給阿秋,讓他開除小雪,結果等我回到家,小雪已經把東西搬走了。那天,阿秋一夜未歸。
接下來的時間,阿秋一直迴避我。國慶節,我回上海看孩子,然後去了九華山,帶回一塊“回頭如意”的玉。我希望和阿秋交一次心,如果他能回心轉意,我就把這塊玉送給他。回重慶第一天,他匆匆地見我一面,然後又是一夜未歸。後來他回到家向我保證,不要問他的過去,我們可以重新生活,還求我寬容他、尊重他,做回溫柔的我。我把那塊“回頭如意”送給了他,表示既往不咎。
但是第二天上午去公司找他,他和小雪都不在,電話也打不通。當我用公用電話撥通小雪的電話時,接電話的竟然是阿秋。他居然還很生氣,說我莫名其妙。那一刻,我徹底絕望了。我知道,他一直在欺騙我。其實,我早就明白傳言中的一切都是真的,只是一直不肯去面對。摘自《新女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