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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冠中:盛世就像月亮 一面亮一面暗
( 2012-11-09 )



作家陳冠中。

因為《盛世—中國,2013年》引起海內外讀者普遍關注的作家陳冠中,最近來到溫哥華。在接受《加拿大都市報》記者專訪時,他說,無論是漢唐、康乾盛世,還是現在的盛世,任何盛世都有好壞兩面,就像月亮一樣有明亮的一面,也有陰暗的一面。他書中寫的,是中國新的形態,片面的批評或者讚美都追不上新的形勢。
圖文:記者董清霞
部分圖片為網上資料

      《香港三部曲》大陸有售
      多年前,他曾經用小說寫過香港,這個他生活最久的城市。寫了兩部短篇,一部長篇,被稱為《香港三部曲》。主人公是香港的同齡人,寫他從零歲到50歲的經歷,主人公後來成為經營管理人員。從1948年寫到1998年,反映了香港社會半個世紀的變遷。故事開始的年代,是戰後嬰兒潮來臨的時候。
      他說,1945年香港人口40萬,1949年從大陸來了90萬,到1950年,香港的人口已經達到200萬,在這樣的背景下,主人公開始了自己的人生。這套書在大陸是合法銷售的。有趣的是,在《盛世—中國,2013年》引起矚目但不能在大陸銷售的情況下,很多讀者就買了他多年前寫的《香港三部曲》。
      1990年代,陳冠中曾經到北京為香港一家投資文化產業的公司工作。當時國內市場化沒有開始,常規的宣傳投入會使歌曲爆紅。比如他們公司的作品,艾敬的《我的1997》,只是簡單地宣傳了一下,這首歌就在全國火起來了。
      等到2000年陳冠中再回到北京,發現這種基本手段已經不頂用了,中國進入信息爆炸時代。他說:“中國的市場成熟很快。”1992年他第一次住北京的時候,大陸還沒有時尚雜誌,到了2000年,大陸時尚雜誌的內容和收入都超過了香港,這個市場足夠大。
      他再次選擇定居北京,是因為北京是個很有包容性的城市,知識分子聚會時談論的是中國,而不是像上海那樣談上海,或者是巴黎、紐約。談中國是他喜歡的話題,他想融入,人們也沒把他當外人,他也能跟得上討論。


      讀懂一個城市起碼要五年
      陳冠中在三個城市長期生活過,記者問他讀懂一個城市需要幾年?陳冠中說,起碼要5年,或許還不夠。有時候覺得讀懂了一個城市,再住幾年,發現還是沒懂。
      他曾經寫過一篇文章,講不該住在北京的100個理由,比如交通和空氣,但北京的包容性使他願意在這裡生活,他現在的太太也是北京人。他說,北京的包容性比香港高,也比上海、廣州高,就連建國也是外地人進北京領導着建起來的。2000年,他想專注寫關于中國的東西,就搬到了北京。
      他說,盛世一詞,已經100年未用過了,10年前的中國,也不用這個詞,但現在卻被頻繁地用到。金融風暴證明西方社會也有問題,西藏動亂、四川大地震、北京奧運,一系列的事件使中國人的心態發生了改變,世界對中國的感覺也不同了。2008年,陳冠中有了寫《盛世—中國,2013年》的想法,2009年1月就動筆了。寫成後,該書在港臺出版,在大陸沒有公開被禁,但也沒有正式出版。


      從雜誌電影業到自由作家
      陳冠中畢業于香港大學,做過記者,在1976年創辦了雜誌《號外》,1999年把雜誌賣給一家公司,現在這本雜誌又被廣東的一個媒體集團購買。雜誌最初的五六年是虧本的,1980年代收支平衡,但收入很低,他就需要同時寫電影劇本做編劇賺錢。
      當時做編劇地位不高,在行內被邊緣化。1984年,在拍《等待黎明》的時候,他有了機會轉為製作人。那部電影由周潤發、萬梓良、葉童主演,導演是美國回來的華人,陳冠中開始時幫導演做翻譯,後來就參與策劃,成為製作人。
      談到製作人的角色,陳冠中說,如果電影是一個嬰兒,他是導演生的,製作人是爸爸,他雖然不能幫忙生孩子,但他需要付賬。
80年代,是香港電影的黃金十年。他說,就像現在的中國大陸。那時,他同時寫作、辦雜誌、做製片人。因為需要謀生,不能專注追求理想。從2003年起,他就放棄其他事物,專心寫作了。
      他說,已經工作了30年,如果慾望沒那麼大,低調生活錢就夠用了。此後他專心寫書,覺得寫書不用靠別人,可以獨立完成,而且寫書與謀生無關,可以進入完全自由的狀態。


      香港作家理性冷靜
      作為一位作家,陳冠中認為自己的風格、知識結構與台灣大陸同時代的不一樣。他成長的背景在香港,雖然在北京、台灣長期生活過,但只有講廣東話是不帶口音的。
      他跟著名媒體人梁文道探討過三地作家的風格,他們都認為,大陸和台灣作家的“溫度”高一些,香港作家一般來說冷一些,寫的東西平淡不抒情。他們見慣了各種思潮,如存在主義、結構主義、零度寫作思潮,也受西方風格影響,如海明威的直接,不帶很多情感,不用排比等修辭手法。陳冠中覺得自己的寫作風格理性冷靜,也希望讀者可以理性地閱讀。

      香港比台灣更有文化
      談起自己生活過的臺北和香港,陳冠中認為最適合居住的是臺北,融合了古今中外的東西。文化氣息濃厚,人們生活得從容淡定。香港做事高效率,生活方便。
      魯迅在1920年代曾經說過香港是文化的沙漠,陳冠中說,就算曾是沙漠也會變的。香港的文化深厚,古今中外的文化兼收並蓄,可能因為商業太成功了,文化內涵才會被忽略。流行文化就不必說了,香港的精緻文化也很強,學術和古典的東西,比1949年後的上海強,比起台灣,也更有文化。

      關於盛世的危言
      《盛世—中國,2013年》小說梗概是:長期定居北京的台灣作家老陳,買了樓,生活無憂無慮,每天過着好日子,他說“眼前的中國很棒”。金融危機禍及全球,唯有中國獨善其身。太了不起了!
      老陳在香港調景嶺讀完小學,追隨父母遷居台灣,後來定居北京。在偶然的場合,老陳碰到兩個不合時宜的朋友:方草地與小希。方草地告訴老陳一個大家都忘記的秘密,就是在世界經濟進入冰火期之後、《人民日報》宣佈中國盛世正式開始之前,有一整個月的日子失蹤了,期間發生的事情沒人記得了,人們集體記憶掉入黑洞;小希是“六四”前一個自由派知識分子沙龍的女主人,1990年代她經常與異見分子、外國人混在一起,現在這些人都不見了。老陳曾暗戀過她,但當下她處境甚為不妙,不斷搬家以逃避監控。老陳雖然喜歡小希,但還是有顧慮,認為小希“是個會惹麻煩的人”擔心會連累自己,因此像小希周圍的人一樣,都躲着小希。但老陳最終還是被捲進小希、方草地的邊緣人世界,看到盛世的鮮為人知、不甚光鮮的另一面。
      陳冠中說:“很可能這樣一種形態的盛世將是中國的現實,中國人特別是知識分子該如何自處?”這部小說以“盛世”為名,在書的最後一章,標題卻是“危言盛世”,可以看出作者的用意。

 



陳冠中在格蘭湖賓館的火炬景觀前面。

《什麼都沒有發生》。 《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