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行人從杭州市區一處泛水的井蓋上走過。新華社
沒人能想到，一個正在玩耍的孩子，突然間會掉到一個管道井裏，然後就這樣失去了生命。如果說“躺着也中槍”算是一句玩笑話，“走路死”卻是一場真實的悲劇，更可悲的是，悲劇正在不斷上演。有文章說，一個“走路死”暴露的問題，足以讓所有的繁華坍塌。
8月13日下午17時30分左右，北京市朝陽區崔各莊鄉南皋村村北，在建的一個建材城前的空地上，剛滿3周歲的小俊（化名）正在追着皮球跑，卻墜入一個無蓋的空調管道井，卡在井下約10米的位置。一開始母親呼喊着小俊的名字，尚能聽到應答和哭聲。隨後，頭朝下的孩子發生二次墜落。次日，小俊的位置確定在井下41.8米處，已無生命體征。
曾有消防員試圖下井施救，但由於井口太小，且井中有一個抽水管，消防員在井下約10米處被卡，無法下井。救援人員多次將勺狀鐵管放進井中，但由於井內狹窄，鐵管彎曲，無法順利送至井下40多米，只能以繩子、挖掘機等，逐節拉出井內的抽水管，在拉至第13節時，抽水管斷開，小俊下墜至井下60多米，後經探測，自井口向下80米的範圍內，未見小俊。8月16日，家屬被告知僅剩最後一個方案，即將特製切刀放入井下，切斷抽水管後再救援。因其可能傷及小俊身體，家屬並未答應執行，現場打撈工作暫停。
只有球沒有燒掉
8月21日17點12分，工人們開始填埋沙土，填埋時，工人先將水泥灌入井底，隨後向井裏填土，最後在井口封注水泥，從此以後，這口井將被永久封死，“蓋上井蓋，從此成為廢井。”
幾名工人在井邊平整地面時，也會抬頭望着井邊的一個花圈，花圈的輓聯上寫着“全體搜救人員挽”。井邊有一個粉色的小球，這是小俊生前喜歡的玩具。封井前的那天，“孩子的家人來到井口祭奠孩子，還把孩子生前的遺物全都燒掉了，這個球是唯一一個沒有被燒掉的物品。”
小俊的舅舅何勇說，第一次做善後賠償的協商時，家屬曾提出，希望在井蓋周邊搭起圍欄，不讓他人從此經過，方便以後祭拜的時候找到地方，但遭到鄉政府工作人員的婉拒。孩子的母親說，路修平以後，就找不到任何標誌了，將來如果想回來看看孩子，只能靠步數來量了。從西邊的鐵橋到井口，大概是169步，從建材城一樓的第二個窗口到井邊，大概是9步。
“過幾天回老家走走。”聊到日後打算，小俊的父親聶葉聖平靜地說，孩子的姥姥和姥爺還在湖北老家，“老人聽說了小俊的事，但還不知道詳情”，待善後事情處理完畢，他會帶着妻子回娘家陪陪老人，之後再回安徽，“對於北京，可能不會再回了”。照老家的習俗，如果歲數特別小的孩子走了，就不要老記着他；但是想孩子了，會有可能來看看。
慘劇在深圳重演
就在吞噬了小俊的那口空調井封井的前一天，在廣東的深圳，一個鋪着泡沫板充當井蓋的消防水井，成了阿美（化名）與5歲兒子陰陽相隔的元兇。據《南方都市報》報道，阿美到一家商場前咨詢鋪位招商的事情，兒子小賢在旁玩耍，等她再一回頭，兒子不見了。後來，警方從商場門前的消防井中撈起了濕漉漉的小賢，已經了無生息。
這口消防水井井口約為1.2米，原本由兩塊長方形的鐵蓋蓋着，不過左邊一塊鐵蓋不知何時不翼而飛，僅由泡沫板遮蓋，小賢在玩耍時踏碎泡沫板，墜入井中溺亡。警方透露，事發時，阿美離吞噬兒子的水井僅隔五六米遠。出事後，消防井的缺蓋部分已被用兩塊木板蓋起；消防井上方，四根細鐵柱交叉架起，提醒行人注意。
空調井
空調井是中央空調系統中的一部分，它主要是為承擔空調垂直風管的通行，通過垂直風管將空調風送到指定位置而設定的。
為了以水換熱，空調井一般要往地底下挖100多米，比一般的管道要深。在城市中，空調井並不少見。空調井在埋管使用後要封死，連縫都沒有，不存在井蓋被打開的問題。但是施工中的空調井，由於井深口窄，相當危險，墜入之後，基本不存在打撈救援的可能。
“偷水擦車” 留下危險陷阱
走在路上，處處陷阱。從某種角度來說，這個說法不算過分。
“我們發現本來走在路上的一個行人突然不見了，然後路面就冒熱氣。老公第一反應是掉到熱力井裏去了，趕緊停車跑去，果然看到伸出一雙手，有人喊救命。後來，老公把他拽出來了。”在遼寧大連，8月14日中午13時左右，行車至一丁字路口的網友“丟丟”和老公發現，一名在馬路上行走的男子突然不見了。
據瞭解，當時靠近電車道一側的馬路塌陷，一名男子路過時恰好跌入。圍觀者說，該男子雙臂和雙腿被燙得嚴重，隨後被送往醫院救治。醫生說，傷者全身65%被燙傷，所幸暫無生命危險。
“井煮活人”，絕非一次。同樣在大連，女兒剛兩歲的王靜（化名）就因意外墜井離開了人世。“事發熱力井離居民樓不遠，女兒上班時，肯定要路過那處熱力井。”
王靜的父親老王說，那天早上7時30分，女兒走出家門上班，他像往常一樣站在北陽台，目送女兒遠去。後來看到的一幕，成為此後的夢魘：在瀰漫着蒸汽的熱力井口，伸出了一隻手，“有人正拚命地拉着手，把井裏的人往外拉。”他當即跑下樓，看到一把散了架的雨傘滾落在泥水裏，這正是女兒出門時帶走的那把傘。
消防員試圖下井營救。他們試了試蒸汽的溫度，“把手放在井口下方30厘米的深度，停留5秒就已經達到可以忍耐的極限了……”所以只能改變策略，取來專用鉤子，鉤住了王靜的衣服。人拽上來時，已經死去。王靜有個兩歲的女兒，王靜也是父母的獨女。
不少圍觀者表示，事發時天空下着雨，王靜打着雨傘前行，在蒸汽擋住視線的情況下，“一腳踩空”墜入了井中。至少可以肯定的是，井蓋沒有蓋嚴，否則，人即使踩到井蓋上，也不至於墜落。
“有人偷採熱水井裏的熱水。 ”附近多名居民表示，他們經常見到在凌晨四五點鐘，有些大巴車停在這裏，司機用井裏的 熱水擦車。“我曾經親眼見到過，一名司機擦完車後，用腳把井蓋踢了幾腳，就算是把井蓋給‘復位’了，很多時候井口還留個大縫，司機卻視而不見揚長而去。”
此處熱力井的管理單位為熱電集團，對於“偷水擦車”的說法，熱電集團負責人證實這種情況確實存在，集團有專門人員巡查熱力井設施，“但也架不住破壞者總在凌晨‘折騰’啊！”
熱力井
熱力井是電廠熱電聯供工程的一部分，是蒸汽管道的配套設施，向鋼鐵、電力、石化、冶金、化工、醫院等企業提供所需的蒸汽，在中國北方地區，熱力井還承擔了供暖功能。熱力井中應處於干燥狀態，出現積水必是受到外來的影響，如地下水滲透、自來水管網滲漏、雨水等等。井中出現積水後，蒸汽管道就會把積水加熱成蒸汽狀態，形成具有“殺傷力”的高溫蒸汽，其溫度往往超過上百攝氏度。
民國就有蟊賊 偷蓋重罰五十元
一個世紀前，隨着廣州水廠的建成，沙井蓋在廣州街頭出現，當然也引起了竊賊的興趣，市政部門就在井蓋上鑄字：“盜買與盜賣，各罰五十元。”50元在當年並不是一個小數目，相當於普通家庭幾個月的收入。
據《廣州日報》報道，在廣州博物館的四樓展區，有一個其貌不揚的沙井蓋，圓形，鑄鐵製造，看上去和現代沙井蓋沒有太大區別。該沙井蓋原來安裝在中山五路一帶的小街上，沒人在意。直到2007年廣州的市政部門清疏，才有工人發現這個井蓋上寫着繁體字，最上面一行是“廣州市工務局示”，下面是整齊排列的四句話：“盜買與盜賣，各罰五十元，報信或……（兩個字模糊不清），均六成充賞。”
據廣州市博物館工作人員介紹，博物館裏已收藏了近10件民國時期的沙井蓋，它們的年代從1934年到1936年不等，其中5個沙井蓋都發現於越秀區惠吉西路。這些沙井蓋的外觀大小和現代沙井蓋差不多，但看起來十分厚硬，品質特別好。
建於1906年的廣州西村水廠是中國最早的自來水廠之一。在水廠的展示館裏，陳列着1935年鑄造的沙井蓋。這是一個長方形的鑄鐵井蓋，做工十分精細。這個井蓋中間是一個圓環，寫着“太平龍頭”、“水掣”幾個字，井蓋上方還有“自來水管理處”、“廿四年造”字樣。這還不是廣州最早的井蓋。歷史資料顯示，西村水廠1906年建設，1908年建成並向市區供水。由此推斷，廣州在100多年前就有輸水管網，當然也就有沙井蓋了。
民國就有蟊賊 偷蓋重罰五十元
一個世紀前，隨着廣州水廠的建成，沙井蓋在廣州街頭出現，當然也引起了竊賊的興趣，市政部門就在井蓋上鑄字：“盜買與盜賣，各罰五十元。”50元在當年並不是一個小數目，相當於普通家庭幾個月的收入。
據《廣州日報》報道，在廣州博物館的四樓展區，有一個其貌不揚的沙井蓋，圓形，鑄鐵製造，看上去和現代沙井蓋沒有太大區別。該沙井蓋原來安裝在中山五路一帶的小街上，沒人在意。直到2007年廣州的市政部門清疏，才有工人發現這個井蓋上寫着繁體字，最上面一行是“廣州市工務局示”，下面是整齊排列的四句話：“盜買與盜賣，各罰五十元，報信或……（兩個字模糊不清），均六成充賞。”
據廣州市博物館工作人員介紹，博物館裏已收藏了近10件民國時期的沙井蓋，它們的年代從1934年到1936年不等，其中5個沙井蓋都發現於越秀區惠吉西路。這些沙井蓋的外觀大小和現代沙井蓋差不多，但看起來十分厚硬，品質特別好。
建於1906年的廣州西村水廠是中國最早的自來水廠之一。在水廠的展示館裏，陳列着1935年鑄造的沙井蓋。這是一個長方形的鑄鐵井蓋，做工十分精細。這個井蓋中間是一個圓環，寫着“太平龍頭”、“水掣”幾個字，井蓋上方還有“自來水管理處”、“廿四年造”字樣。這還不是廣州最早的井蓋。歷史資料顯示，西村水廠1906年建設，1908年建成並向市區供水。由此推斷，廣州在100多年前就有輸水管網，當然也就有沙井蓋了。
成都專門設立“井蓋辦”
成都歷史上最大規模的井蓋整治行動正在展開——排查80萬個井蓋，完成2.5萬個井蓋的整治。為此，成都專門成立了“井蓋辦”，據稱這在全國還是第一家。
據《成都商報》報道，國外很多城市的管道集中在統一的地下通道，但中國的管道施工往往各自為政，檢查井不能共用，就出現了井蓋氾濫的情況。成都電業局成網管理所生產技術科副科長王志剛透露，去年，成都市規劃局曾召集各個單位的負責人開會，專門討論建設綜合管線的問題。“但我們基於安全考慮，提出了反對意見，因為電力是強電，而通訊信號是弱電，如果出現問題會相互干擾，維護起來也很麻煩。”燃氣公司和自來水公司也提出了類似意見，後來建設綜合管線的方案也就不了了之。
現在，“井蓋辦”被寄予厚望。按照計劃，8月25日前，成都一環路以內重要道路的6600個井蓋完成整治；10月25日前，二環路以內重要道路的1.1萬個井蓋完成整治；12月25日前，二環路以內中小道路7400個井蓋全部完成整治。但是井蓋囚的負責人說，“最大的困難是，各家單位的井蓋不歸我們管，我們只能督促他們加大投入進行整治，協調起來難度很大。”井蓋辦本身沒有權力，只起協調作用，缺乏有效的追責機制。
尤其，井蓋辦只是一個臨時的機構，成員都是從城管局其他部門抽調過來的，專項整治行動結束後可能就會解散，“現在整治完了，一年之後，三年之後，五年之後呢？如果各個部門依舊監管不力，井蓋又出現問題怎麼辦？”
“拿起棍子卻 找不到屁股”
隨着城市發展，各式管線越埋越多，每一種管線都需要單獨修建自己的檢查井。
據《新京報》報道，在北京，早期市政地下管線只有少量的自來水、污水管道，而現在則包括上水、下水、中水、電話、電力、路燈、光纜、通訊、信號、煤氣、天然氣、熱力網、公安、消防等等，這些管線分別由幾十個單位建設和管理：自來水公司、污水管理處、燃氣公司、熱電廠、電信公司、電力公司……井蓋管理實行“產權單位負責制”，涉及井蓋的產權部門多，井蓋既沒有統一的形式，也沒有相對統一的位置；而與井蓋相關的地下市政管道也沒有統一的管理，各個部門一向“自掃門前雪”。據瞭解，北京在1990年就頒布實施《北京市地下設施檢查井井蓋管理規定》。規定要求，井蓋須保持完好，在檢查或維修時，應在井口設置護欄、標誌等安全措施。
《規定》寫明：造成損失的，由責任單位和責任人賠償經濟損失。此外，井蓋管理單位對本單位使用的井蓋管理不善、造成人員傷亡等嚴重事故的，除處罰外，還將追究主管負責人的行政責任。同時，市政工程、公路管理部門應加強對井蓋維護的監督檢查。凡怠忽職守，徇私舞弊的，由其主管部門給予行政處分。但是曾多次提交加強井蓋管理提案的北京市政協委員李士傑表示，雖然有規定描述了事故責任後的處理方法，一旦發生事故，涉及部門相互推諉扯皮，要問責時，“拿起棍子卻找不到屁股”。
律師衛愛民表示，出現責任後，應該由所有權人和管理權人共同承擔。就3歲男孩墜井身亡這起事故來說，衛愛民認為，直接責任人和事發井蓋產權方的管理者、產權單位均應該負民事賠償責任，但這種情況一般而言，不會構成刑事犯罪。律師唐紅新也認為，與此案最接近的罪名是過失致人死亡罪，但該罪名有3個構成要件：行為人存在過失；客觀上發生了致人死亡的結果；行為人過失與被害人死亡結果之間有直接的因果關係。而本案中，男童的死和施工人員之間是否有直接因果關係，還有待警方進一步調查。
在北京和平里北街西口一處十字路口處，熱力井蓋裏冒出大量水蒸氣。中新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