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字體:

王健林﹕孤獨求敗的“帝王夢”
( 2012-06-07 )



王健林的成功被指是 “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 體制下密切的 政商關係的產物。

5月21日,中國商業地產巨頭和全球排名第二的美國AMC影院公司簽署並購協議,宣佈以26億美元正式並購AMC。這位巨頭是中國購物中心行業裡最富有的大亨,他喜歡法國西裝、英國遊艇,還有——美國電影院。他就是大連萬達老闆、退伍軍人、地產開發商、億萬富翁王健林。王健林說,收購AMC,就像是為公司走上國際舞臺打出的“大型廣告”。英國《金融時報》評論,擁有價值350億美元的“萬達帝國”的王健林,其發家史體現出過去30年間中國的迅猛發展,以及這個國家在“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體制下密切的政商關係。但王健林與大陸許多暴發戶不同的是,他更有野心,有向國際擴張的封建“帝王夢”。

      王健林1954年10月出生於四川省綿陽農村,1970年入伍,1986年畢業于遼寧大學,同年7月進入大連市西崗區人民政府任辦公室主任,1989年進入房地產行業,從此開啟他的夢想之旅。
      大連萬達如今價值350億美元,擁有5.5萬名員工。“萬達廣場”遍佈中國60多個城市。王健林在上海有一艘33米長的聖斯克(Sunseeker)遊艇和一架私人飛機。鳳凰財經記者在兩會的政協駐地——萬達伯爾曼曾親眼見到王健林現場買下價值4—5萬人民幣一套的西服。但他在接受採訪時自己描述得比較樸素:“我不追求奢華,不像某些人,有了錢,拼命去揮霍,或者去炫耀。”他一點都不覺得矛盾:“只是不需要炫耀就是了,不需要炫富,因為目前中國貧富差距比較大。”
      有記者看到,王健林大步流星走進他150平方米的辦公室,按了一個按鈕,辦公桌上升起一個操作臺,點擊操作臺的一個圖示後,12扇6米高的百葉窗同時落下一半。這一幕讓人感覺到,王健林就是萬達帝國的“國王”。


      “條條道路都能到達”
      萬達(寓意“條條道路都能到達”)的發展史,與過去20年間中國經濟的發展軌跡密切相關。
      1954年,王健林出生於四川一個中共中層幹部家庭。15歲中學畢業後,他就入了伍。在中蒙邊界駐守幾年後,王健林被派到中國東北的大連。在那裡他接受了高等教育,並開始參與到一個主要經濟區的開發。1986年,王健林離開部隊。兩年後,他創建了大連萬達。
      上世紀90年代初期,許多商人通過投資房地產,抓住了中國快速發展的機遇。在這些人中,王健林白手起家的經歷並不特殊。
只與“有追求的官員”打交道
      萬達早期成功的關鍵是“萬達廣場”。這種模式將購物中心、住宅和酒店結合在一起,在當時是個開創性的概念。王健林的部隊背景以及他與當地政府官員的交情,對萬達早期的成功也有很大幫助。在中國,大量商業地產買賣是由地方政府操作的,地方政府從賣地中獲利,並從購物中心等獲得稅收。
      “萬達只跟有追求的官員打交道。”王健林今年4月接受《南方週末》採訪時說:“有些地方政府哼哼哈哈的這種,我就堅決不去。”
      在這些“有追求的官員”中,有一位可能就是如今已被免職的薄熙來。萬達總部還在大連期間,王健林可能與他打過交道。薄熙來1993年至1999年間任大連市長,曾是競爭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的有力人選,但於今年4月被免除公職,因違紀正在接受中共調查。


      似乎安然度過薄熙來倒臺風波
      薄熙來倒臺之後,中國網民盛傳,王健林和其他與薄熙來親近的大連企業家已被請去問話。萬達否認了這種傳聞。王健林告訴記者們,他“與那些正在接受調查的大連企業家沒有一點關係”。
      不論王健林與那位遭到罷免的領導人有無牽連,萬達似乎安然度過了由薄熙來倒臺引發的政治風波。據《南方週末》報導,近來許多地方官員造訪萬達的北京總部,渴望為自己的城市“帶回”一兩個萬達廣場。
      瑞信(Credit Suisse)房地產分析師杜勁松說:“萬達廣場為城市創造就業崗位,並帶來稅收。因此地方政府非常樂意在自己的城市裡建這樣的廣場。”
      隨着中國經濟增長減速,中國住宅價格已出現回落,但萬達並未受到影響,因為它重點發展的是商業地產。萬達的下一步是在上海證交所上市。收購AMC可能有助於萬達走出這一步。分析師們表示,中國監管部門現在不讓房地產企業在內地上市,但收購AMC以後,萬達可以將娛樂方面的資產上市。


      收購AMC繞道上市
      對AMC旗下電影院放映的許多影片,王健林本人可能並不喜歡。他不喜歡看大片,覺得大片不能體現“中國傳統道德”。2007年,王健林成立了一個電影製作基地,生產主題“積極”的電影。
      大連萬達集團創立於1988年,產業覆蓋商業地產、高級酒店、旅遊投資、文化產業和連鎖百貨五大領域。從2008年至2011年,其企業資產達2200億元人民幣(約合350億美元)。另外,自2005年起,萬達集團大規模投資文化產業,累計投資超過100億元人民幣,而被收購方AMC,2011年收入約為25億美元。
      王健林的第一桶金是大連的一個棚戶區改造項目。只要是當地政府願意批准的項目,他就願意承接,這讓他大受官員的歡迎。
      “萬達成為第一家涉足多座城市的民營企業,這在當時監管限制繁多的環境下是聞所未聞的。”這與他的密切政商關係是分不開的。王健林自己也承認,房地產行業與政府打交道比較多。


      成功於“設法繞過限制”
      王健林認為,萬達能夠成長起來,是因為他總在設法繞過那些限制。在20世紀90年代初期,政府不允許房地產企業在公司所在地以外的城市經營。因此,當萬達希望在廣州商業區開發一個項目時,他租借了廣州當地一家企業的營業執照和銀行帳戶,才拿下了這個項目。
      王健林的父親是紅四方面軍的老紅軍,最高官至西藏自治區副主席、四川省委組織部副部長。王健林從軍18年,以吉林省軍區邊防四團團職幹部身份轉業。他還有任職大連西崗區人民政府辦公室主任的兩年公務員經歷——凡此種種,都讓王健林看起來“政治人脈”豐厚。
      “政府關係在萬達最初的發展中,還是起到一定作用的。但最終萬達是靠產品去打動地方政府。”萬達副總裁尹海在軍隊時就是王健林的手下,後追隨王健林在萬達工作多年。
      在寧波、上海、北京項目開業後,萬達有了對政府推廣的資本:“你看,我可以改變城市的面貌,樹立新的地標,帶來上萬人的就業機會,創造數千萬的稅收。”王健林說,“一位政府官員對我說:萬達的項目撓到了政府的癢癢。”萬達大多數專案都是來自政府的邀請,幾乎沒有在土地拍賣市場上有過競爭對手。上海南匯項目,萬達以周邊樓面地價1/3的價格拿下。


      喜歡政治作派
      不知是否與王健林18年的行伍生涯和兩年公務員經歷有關,王健林的價值觀帶點“體制內”的色彩。他樂意出席全國政協主席賈慶林、上海市委書記俞正聲主持的座談會,討論“非公有制的發展”等宏大命題。中共十七大代表、全國政協委員、全國工商聯副主席、CCTV中國經濟年度人物這些是讓他驕傲的身份。連續3次獲得全國慈善總會的“中華慈善獎”是他最得意的事情。他跟政治沾點邊,也喜歡那樣的作派。從大連搬到北京,他把寶馬7系換成了奧迪A8。“萬達的年終報導,就像政府工作報告;萬達的晚會,基本就是照着春節晚會的規格來的。”一位萬達員工說。
      豪爽的性格,對最大、最早、最多、第一流的追求和熱愛,只是王健林和萬達的一面。另一面,是嚴格的流程控制體系與對精細的追求。“快人快語的王健林一口答應向我們公佈萬達的財務數字,但是事後高管層面還是沒有執行此事。”“利潤一直都和規模不成正比。”一位公司高管說。


      學歷不高當楹聯協會會長
      王健林學歷不高,但他現在是中國楹聯協會的會長。像很多企業家一樣,王健林有收藏字畫的愛好,以前喜歡吳冠中的他最近幾年喜歡石齊,辦公室掛了一幅石齊的長征萬里圖,據說價值3000萬人民幣。這些藏品王健林說最終都會被送進他的美術館。  
      承認自己是工作狂的王健林也保留了唯一愛好,唱歌(這與高爾夫、滑雪、登山相比可是相當節約時間)。“每年萬達晚會的壓軸節目,就是董事長的引吭高歌。”王健林在萬達被稱作“伍思凱原聲重現”,對張宇、刀郎的所有高音區歌曲也都隨口拈來,當然,他更喜歡唱“雄鷹在天”等勵志歌曲。為了年終的演出,忙碌如王健林也會提前在自己家的地下室(那裡據說有全亞洲最好的KTV設備)認真練習。沒錯,就是唱歌,他也一定要唱得最好。
      王健林不允許任何家人進入萬達工作。他太太拿到錢成立了自己的投資公司,四個弟弟都在成都做點小生意。“王健林是家裡的長子,他在家說話,幾個兄弟都不敢吭聲。”王健林的這點家庭性格可能和他父親有些相像。2010年,這位96歲的老紅軍偶爾會去成都萬達影院看軍事題材電影。萬達很少有人見過王健林唯一的兒子,不過公司內部有關這個20幾歲、曾在英國讀哲學的青年的傳聞還是有的,大多有關“奢靡”,“2003年,大洋百貨開業的時候,董事長帶着他兒子去了,他看兒子的眼光充滿了驕傲和愛。”一位萬達老員工說:“可能將來,他會為自己沒有在兒子身上花時間而感到後悔吧。”萬達內部沒有人認為,王健林會讓自己的兒子來接班。


看《血鑽》受刺激
      2006年在香港看了電影《血鑽》,兩塊100多萬的江詩丹唐鑽表和勞力士“滿天星”就沒再出現過,他換上了黑色皮錶帶的簡約款伯爵。2006年,遠在大洋彼岸的巴菲特將200多億美元資產贈與比爾•蓋茨基金會刺激了他更深層面的好勝心,他後來就不再提李嘉誠了。
      王健林稱,自己年少當兵時曾吃不飽飯。“那時候的艱苦真是無法想像,最早的時候吃飯都要搶。”飯來了,他在食堂裡要排兩次隊:第一次只盛半碗米飯,迅速吃完,趁着食物還沒被吃光,他再去打一次飯。“那種鍛煉對我現在這種百折不饒、遇到困難不低頭的性格有幫助。”他說道。他普通話說得不太標準,帶着四川老家的口音。
      王健林身上濃縮了很多中國大陸民營企業創始人的性格特點:業務能力全面,對商業有敏銳的直覺,善於學習,敢於創新和自我否定,有鮮明的性格特點和個人魅力。但王健林更想成為自己創立的帝國中孤獨求敗的“帝王”。
      並購AMC與萬達的房地產帝國相比,只是一筆小交易。萬達擁有2200億元人民幣資產,擁有的購物中心面積是紐約中央公園的4倍。由於美國經濟復蘇乏力,中國買家一直在那裡尋找好的交易機會。
      王健林表示,收購AMC是筆划算的交易。在簽約儀式上,他說:“我是個商人,我所做的每一筆投資都建立在商業利益的基礎上。”他的目標,是將他在1988年創立的萬達打造成一個真正的、能夠屹立“百年”的國際商業集團。
      王健林在胡潤中國富豪榜上排名第六,淨資產71億美元。收購AMC也讓王健林成為了中國最大膽的企業家之一。他能否在海外複製自己在中國取得的成功,仍要由時間來檢驗;他的“帝王之夢”到底有多大,我們仍要拭目以待。

 



王健林(中)到某地 視察時的場面, 酷似帝王巡察。

2009年11月26日, 王健林在山東青島市 政府官員以及 酒店管理團隊的陪同下, 視察青島萬達艾美酒店 開業前籌備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