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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傳文學之道
( 2011-11-04 )



弦

“我們是喜歡文字、尊敬文字的最後一代人了,會像恐龍一樣慢慢消失。”弦有些遺憾地說。他是著名的詩人、詩歌評論家,也曾任台灣《聯合報》的副刊部主任。對於作家,他給予極大的禮遇,對於文學新人,他像園丁般悉心培植。圖文:記者董清霞

      弦的家在寧靜優美的北三角洲,如果從附近的橋上往下看,就會發現他的家像一個“橋”字。他已故的夫人叫張橋橋,他家就叫橋園。一隻好客的小白狗、一隻友善熱情的大黑貓歡迎記者的到來。現在,已經退休的弦像童話的結尾一樣,“過幸福的生活。”他每天邊運動邊聽古典音樂,每天看一部英文電影。看書、寫作,以文會友,做自己願意做的事情。
      在臨窗的桌前坐下,記者聽弦講述自己的故事。對於文學,弦有傳道般的熱情。談到自己的寫作和編輯工作,弦就像回到了年輕時代。


      父親是啟蒙老師
      弦的文學啟蒙從牛車上的“圖書館”開始。他1932年出生在河南南陽,本名王慶麟。他父親在縣政府的民眾教育館管圖書館,當時沒有汽車,流動圖書館就設在牛車上,車上裝滿了兒童喜歡看的書。
      夏天,他父親帶一個車把式趕牛車每天走一兩個村落。車上還有一位義工,那就是七八歲的弦。弦的工作是敲鑼。他們把牛車停在大樹下的陰涼,弦把鑼一敲,小孩子們就圍上來借書看,然後坐在樹蔭下看書,弦依舊記得童年的夏日,知了在樹上鳴叫,他和其他孩子們一起坐在樹蔭下看書的情景。一般是到了日落,牛車圖書館才收攤回家。弦告訴記者,冰心的詩選、鄭振鐸翻譯泰戈爾的《渡河》就是那時候看的。父親還從上海訂閱《兒童》、《幼童文庫》、《開明青年》、《開明少年》等雜誌,這些書給了年幼的啞弦無限的樂趣,也使他愛上了文學。“父親是我的啟蒙老師。”
      弦記得父親將家裡一個舊櫃子的門當黑板,用粉筆在上面寫,教他認字。弦學的第一個字是“王”,他的姓氏,第二個字就是“中”。“中國人、中國文化、中庸之道都有一個中字,這個字影響了我的一生。”他說。


      台灣現代詩“大家”
      1948年,在弦17歲正在讀中學的時候,內戰的烽火改變了他的生活,他隨海軍從河南來到台灣。後來,弦上了蔣經國辦的政工幹部學校。這個學校有新聞、戲劇、外文、政治系,老師來自台大、師大。症弦學的是戲劇,梁實秋也來教過課。雖然上的是政工幹部學校,弦認為文學和政治沒關係。他熱衷於走純文學的路子。
      他與同道中人洛夫、張默共同創辦了純文學雜誌《創世紀詩刊》。這個雜誌到現在還在辦,已經快60年了。洛夫和弦寫的東西,先在《創世紀詩刊》上發表,沒稿費,還要出錢。
      在弦30歲的時候,他以《一九三六詩抄》獲得香港“好望角文學創作獎”。那一時期,他還展現了演藝方面的才華,獲得台灣“第二屆話劇金鼎獎全國最佳男演員”,還在話劇《國父傳》中飾演孫中山,演出70余場,獲得極大的好評。同年獲得“十大傑出青年金手獎”。
      1966年是弦文學事業的高峰期,他應邀赴美,在愛荷華大學國際作家工作室研究兩年,在與國際作家朝夕相處中,他得到很多啟發和靈感,創出神秘而引人入勝的獨特詩風。結束研究工作後,他遊歷西歐各國,創作出《深淵》,同年由愛荷華大學出版英文詩集《鹽》,《遠洋的感覺》英譯版在《亞洲雜誌》刊出。至此,弦已經被評價為台灣詩壇的一代大家,對台灣現代詩未來的發展有深遠的影響。


      編輯不是為人作嫁
      弦自謙地說:“我是失敗的作家,成功的編輯。”他在《聯合報》做了21年副刊部主任,深愛這份工作。他說:“編輯不是為人作嫁,是事業,是偉業。”他對作家極為禮遇,他半開玩笑地說:“冰心、沈從文、端木蕻良、張愛玲都伺候過了。”他對作家周到得就像對待家人一樣。
      張愛玲被他們編輯部稱為“張姑奶奶”;她當時住在美國加州的舊金山,弦和同事們想辦法了解張愛玲喜歡吃哪種罐頭,就從台北給她寄過去,算好快吃完了,就再寄,就專人負責記這事,還印了張愛玲專用稿紙,給她寄到美國去;白先勇每次回台灣,他們都會請他吃飯,問他想見誰,訂最好的酒席,把他的朋友也請了。國際上的著名作家來台灣開會,他們就請能說各種語言的碩士生與他們聯繫,為他們提供方便,還把所有關於每個人的報導,每個見報的照片都剪貼好,送給他們。為了讓他們不要帶太重的東西旅行,弦就讓同事幫作家們把收到的贈書之類的重東西給他們寄回去。
      當時沒有電腦,弦每天要手寫30封信。收到稿子會回信,告知什麼時候登,不讓作家們覺得石沉大海。如果要改什麼他會寫信告知作家,即使是標題改一個字,他也會寫信征得同意。
      對於年輕的無名作者,弦也是非常愛護。一位高中生來稿,未到發表標準。弦將稿件退給他,還給他寫了一封信。說你是有希望的,接近發表的邊緣。不妨先投中南部的報刊,再揮師北上台北各大報紙。弦複印了很多資料備用,第一疊是全台灣副刊的聯繫辦法,第二疊是全台灣文學刊物的資料,第三疊是各大院校刊物的名錄;第四疊是民間文學雜誌、同仁刊物資料;第五疊是各種文學獎的章程。他把這些資料每樣一份寄給這位作者。對每一位投稿的作者,弦都這樣對待。
      弦在台灣經常會在街上遇到不認識的人過來熱情握手,說:“你影響了我的一生啊。”他們就是當年收到弦來信鼓勵的無名作者。

      夫人不寫作可惜了
      弦移民加拿大,是因為加拿大空氣好,對夫人張橋橋的肺病有好處。他說,氧氣用完了,就有人送來,在加拿大對病人的氧氣是免費供應的。他們很感激加拿大,國慶節會掛國旗。
     “我不寫作不可惜,我太太不寫作就可惜了。”弦對夫人的才情非常仰慕。他回憶說,晚上說話聲音太大,張橋橋就說:“要尊敬夜晚。”這種話很多,寫出文章不是張愛玲嗎?他說,張橋橋去世後,她墓碑後面摘錄的她文章中的句子,看過的人都說好。他無限懷念的說:“我一輩子受這個人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