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蒙古城鎮化加速。圖為內蒙鄂爾多斯市康巴什新區街道。

原本花一元錢都會心疼的李志，因為房子和土地被政府征收，幾乎在一夜之間成了百萬富翁，他將錢投入到煤礦、炒房和放貸，不到五年的時間，完成了從一百萬到三百萬、五百萬、一千萬的財富積累。李志家住鄂爾多斯東勝區，在10年前，他無法想像今天的生活。

      10年改變的不止李志一家，整個鄂爾多斯十年來完成了一次重生似的跨越。2001年以前，這個近一半面積是沙漠的城市，還在因為貧窮被稱作“內蒙古的西部”；可到了2010年，它的人均GDP超過香港，位居中國第一。

      自然資源成就暴富傳奇
      據《半島都市報》報道，讓鄂爾多斯這個大城鎮發生巨變的，是“揚眉吐氣”（羊絨、煤 、稀土、天然氣）四大產業，其中尤以地下黑金——煤炭的大量開採尤為突出。煤礦讓一部分人首先暴富，財富又通過炒房、高利貸等方式聚集、擴散和再分配，鄂爾多斯人以這種簡單而粗獷的資源創富方式成為了中國最富有的人。帶有夢幻色彩的暴富傳奇，也讓人們對鄂爾多斯充滿好奇甚至質疑。
      “有個鄂爾多斯當地人，幾百萬的征地款到手了，實在不知道怎麼花，有一天看到上班的鄰居買了一輛路虎，於是也買了一輛，每天開路虎放羊。”“有一次汽車展銷會上，一個穿著不太講究的老大爺買車，賣別克的小伙子沒搭理他，老大爺被激怒了，一口氣要了11輛，他是個村長，提出的條件是經理必須找11個司機幫他把車開回村裏去，因為村長和買車的村民都不會開車。”的士司機劉俊講了上述兩個段子，據說在鄂爾多斯幾乎人盡皆知。
      段子往往會被當成了笑話。但劉俊很認真地說道，“你別笑，這可是真的。”別的車不提，路虎在鄂爾多斯絕對一家獨大，在市區的一個主幹道路口，交通訊號燈亮了，拐彎的7輛車中，有3輛是路虎。
      鄂爾多斯人對路虎有特殊情結。整個鄂爾多斯的的士不過2400輛，而路虎則超過了5000輛。“我們這邊的車管所，平均每天上牌大概200輛車，至少有一輛就是路虎。”當地人林先生是一家經濟型酒店的老闆，有一個在車管所工作的弟弟，專門管車輛上牌。除了路虎外，在鄂爾多斯的大街上，豐田、本田、現代、雷克薩斯等越野車隨處可見；保時捷、平治、奧迪、寶馬、法拉利、凱迪拉克、邁巴赫、林肯等豪華房車也屢見不鮮。林先生說，鄂爾多斯有保時捷3000多輛，平治、寶馬2000多輛，豐田霸道10000多輛。

      清潔工開豪華車上班
      在鄂爾多斯市公共事務管理局工作的馬先生說，內蒙古50萬元以上進口車銷量的40%都在鄂爾多斯。“鄂爾多斯就是流動的車展，什麼好車都有，奧迪、寶馬，在這根本不算啥。”在東勝區政府附近的一處洗車店，幾位店員說，他們老闆就是當地人，家裏四個人六部車，除了一個不會開車的人外，人手兩部，最差的車是奧迪A6。
      一位浙江商人在鄂爾多斯做貿易，手下幾員得力幹將都是鄂爾多斯人，浙江商人給這幾位幹將的年薪都是以百萬計，但讓這位商人一直過意不去的是為幹將們配的車太差。配的什麼車？平治。對這個讓人吃驚的回答，浙江商人的解釋是：按照這幾個鄂爾多斯人在當地的收入和影響力，200萬元以下的車不會考慮。
      在鄂托克西街上的一個酒店，侍應指停在門口處的一輛奧迪Q5說，這是他們酒店廚師的私家車。“外界有個說法，鄂爾多斯的保潔阿姨都開豐田越野上班，這事不是瞎編的。”鄂爾多斯人張焱說，現在鄂爾多斯本地人應該沒有做保潔的了，前兩年有的話，開個豐田越野上班並不是什麼怪事。下轉頁66

      家產三百萬以下是“窮人”
      下午5時許，23歲的小靜（化名）從達拉特南路上的一家銀行下班後，逕直走向一輛豐田普拉多越野車——這款50多萬元的車，是2010年父母送給她的生日禮物。“我這車還算好車啊？在我同學裏面，這車最多算是個中等，沒辦法，家裏條件所限。”問起家產，小靜伸出五個手指頭：也就500萬吧。
      “在鄂爾多斯，家產300萬以下的都是窮人。”的士司機梁師傅來自江蘇，在鄂爾多斯打工已經5年多了。他說，300萬元在外地看算是個有錢人了，但在鄂爾多斯，這點錢根本不算多，“房價都快上萬了，當地人講排場，150平方以上的房子才算個房子，光買個房子都得100多萬。”
      據《半島都市報》報道，梁師傅的說法在鄂爾多斯當地得到了普遍認同。在東勝區一家寫字樓做內勤工作的當地人李女士說，親戚、鄰居中像她這樣出來工作的已經不多了，她們家經濟條件差，家裏有個上大學的兒子，需要靠她和愛人掙錢養家。李女士的家中有兩套房產，一部大眾途觀，此外還有200多萬元的存款。
      在鄂托克西街一社區做保安的當地人孫先生說，這個社區的居民中，最窮的家產也得有個五六百萬，一套房子、一部車加起來就得200萬，很多人都是兩三部車，這個社區還不算是鄂爾多斯比較高檔的社區。按照他的預測，鄂爾多斯富人的及格線不會低於1000萬元。
      據報道，鄂爾多斯人資產達千萬元以上的有10萬人，對此，當地人大都表示有些誇張，但還不算離譜。而對於當地的財富情況，一位在政府部門工作的人士稱，從來沒有聽過任何一個部門統計過鄂爾多斯千萬富翁的數量，事實上這也是無法具體統計的。
      “張家有錢1000萬，鄰居九個窮光蛋，平均下來算一算，個個都是張百萬。”這是鄂爾多斯當地流傳的一個順口溜。當地人的說法是，鄂爾多斯貧富差距非常大，資產上億的不少，平均下來，千萬富翁自然很多，但還不至於15個人中就有1個。一位在鄂爾多斯做生意的浙江商人也表示，早些年就來鄂爾多斯打拚的外地人，有很多如今都躋身千萬富翁之列。

      煤老闆是第一批暴發戶
      10年前，鄂爾多斯還只是一個大城鎮。如果再往前追溯30年，鄂爾多斯一直是內蒙古最貧困落後的地區之一，1978年GDP僅有3.46億元，人均344元，財政收入只有1900萬元，人均不足20元。一直到2000年，鄂爾多斯GDP也不過150億元，在八個旗區中，五個屬國貧旗、三個屬區貧旗，鄂爾多斯被人稱為內蒙古的“西部”。
      據《半島都市報》報道，財富滾滾來的源頭是煤。從2002年開始，國內煤炭價格急劇攀升，每噸原煤價格從最初的幾十元漲到了二三百元，甚至最高時超過四百元，煤炭行業的井噴，把鄂爾多斯一下子送進了財富的海洋裏。當地約80%的地下含有煤，據內蒙古官方公布的數字：僅鄂爾多斯市東勝區67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已探明的煤炭儲量就高達115億噸。按照目前近5億噸的年開採量，鄂爾多斯每年因煤炭新增的財富即可達到2250億元。
      於是，煤老闆成了鄂爾多斯的第一批暴發戶。因為煤炭，政府的腰包也迅速膨脹，隨即而來的是城市建設，是找煤挖煤，拆遷征地。從2004年開始，鄂爾多斯掀起了土地征用的熱潮。據當地國土部門的工作人員介紹，財大氣粗的鄂爾多斯選擇了對當地農牧民實行高價補償，補償標準甚至高於國家最高標準。在當時的情況下，每個失地的農牧民可以輕鬆獲得上百萬元的補償款。就這樣，前一天還為花一元錢心疼、住在郊區平房小院裏的農牧民們，因為腳下的土地升值，一夜之間都成了百萬富翁。
      煤老闆們則通過掙錢、花錢……改變城市。他們有了錢之後最先想到的就是買車買房，換好車換大房。在煤老闆的熱錢引領下，靠征地補償發家的農牧民、上班族們也比拼完成華麗轉身：從昔日捨不得吃捨不得穿的窮光蛋，搖身一變成為開好車住豪宅的有錢人。
      “7年前我做社區保安，騎電摩托上班，我都覺得沒什麼，7年後，我還是做社區保安，開20萬的房車，我反而覺得挺沒面子的。”孫先生說，在過去的10年中，自己的生活變了 ，鄂爾多斯也變了。

      高利貸來錢最快
      走在鄂爾多斯的大街小巷，可以看到廣告牌的內容基本上可以分為兩種，一種是樓盤，一種是小額信貸。所謂的小額信貸，在鄂爾多斯統稱高利貸。
      “這裏是全民放貸。”不止一個當地人這樣說。據《半島都市報》報道，當地流傳這樣一句話：“家家房地產，人人典當行。”典當行並非是指典當，其業務是以放貸為主。央行鄂爾多斯支行的人士表示，央行和統計部門曾對鄂爾多斯居民參與民間借貸情況做過問卷調查，結果顯示，50%以上的人參與了民間借貸。鄂爾多斯因此被冠以“借貸之城”的名號。
      “鄂爾多斯人對理財產品好像不太認可，大多數人也不懂炒股。”當地工商銀行的一位理財經理抱怨說，再好的理財產品在這裏都賣不動。而當地人孫先生說，鄂爾多斯人的想法很簡單，就認可最簡單的操作方式——我把錢貸給你，你給我高利息。孫先生家一共有100多萬元放了高利貸 ，投給了大約十幾個借款人，每個月的高利貸收入就有兩三萬，“比幹啥來錢都快。”
      據《半島都市報》報道，高利貸在當地普遍是按照月息來算，月息從2分到5分不等，其中，東勝是利息較高的地方，一般為2分5或3分，而煤礦集中的伊旗，利息甚至到了4分、5分。
      “大多數借貸人之間都是認識的，有的還是親戚、朋友，因此資金安全還是比較有保證的。”孫先生說，他有30萬元是直接投給了一位煤老闆，煤老闆每月月底會把利息通過銀行轉賬匯給他，幾年來一直不曾拖欠過。
      不過，在這個高收益的行業，並不是絕對的安全。就連當地人也承認，一直以來涉高利貸大案呈頻發態勢，2011年5月，一個當地人攬收了本金約為3.5億元的民間借貸，因為資金鏈斷裂而被警方控制，舉報他的有數百人之多，這些放貸者涉及各行各業，上到政府公務員、下到拾荒老人，甚至還包括乞討者，金額從三千元至數十萬元不等。

      買車買房 都愛攀比
      當名車豪宅這些原本可望不可及的理想輕鬆化為了現實，當租房子放高利貸一月即可入賬好幾萬元，當一個月辛苦掙的薪水還不夠一場飯局的開銷，很多鄂爾多斯人變了：他們凡事愛攀比，主動失業，甘當炒房人、放貸人，把大量普通工作崗位讓給了外地人。
      “愛攀比，很奇怪。”這是來自山西的的士司機張宏生對鄂爾多斯人的評價。愛攀比，也是鄂爾多斯當地人對自己的評價。“鄰居開100萬的車，你開個50萬的車都不好意思出門了。”做保安的當地人孫先生說，鄂爾多斯人很重視車，不管家裏多少錢，都想買好車。他的一位鄰居，花60多萬買了一輛奧迪越野，每天開車就是為了接送女兒上下學，而學校距離他家坐巴士也不過兩站路。在房子上同樣如此，“一大群人一起來買，你要150平米，另外一個肯定要180平米，一個要兩套，另外一個可能要三套。”他說，鄂爾多斯的房子賣得好，很多都是賣給了“面子”。

      物價水準高  趕超北京上海
      相比鄂爾多斯本地人，外地人普遍還是比較窮的。來鄂爾多斯工作已經4年多的李可，最怕和朋友、同事一起吃飯，因為隨便吃上一頓飯，他半個月薪水就沒了——李可在當地一家大型國企工作，月薪2000元出頭。
      據《半島都市報》報道，鄂爾多斯的物價水準，甚至趕超北京、上海。在鄂爾多斯工作的北京人李先生說，在鄂爾多斯洗車，最貴的“無接觸洗車”一次198元，就這樣，洗車店生意照樣忙不過來。蔬菜、雞蛋、肉類等食品，鄂爾多斯普遍也比北京貴，甚至連衛生紙等日常用品的價格，都會比外地高出一截來，李先生的一個北京朋友，每次回北京都會捎帶買上一堆衛生紙回來。
      如果在鄂爾多斯東勝區的小飯店就餐，一份番茄炒雞蛋能賣到22元，一份羊肉面要價32元，很普通的蔬菜餅最低也要6元錢。而據當地人講，去個像樣的飯店吃飯，包間的最低消費都要3000元。
典型的鄂爾多斯人的生活是：有了錢，弄套別墅自己住，弄輛好車自己開，然後把剩下的錢一部分投到房地產，買幾套房子收租金，另外一部分放高利貸，吃利息。租金加利息加起來一個月收入好幾萬元，正好夠花銷。
      鄂爾多斯已經分化成兩個世界，一個是當地有錢人的，他們無所事事，生活的內容是喝酒、打麻將，另一個是外地打工者和本地窮人的，他們付出勞動，維持這個城市的運轉。

      喝酒打麻將 酒店房價高
      在鄂爾多斯，當地人很少去工作，可以說是“主動失業”。他們的生活很簡單：閑玩、喝酒、打麻將，“除了喝酒打牌不知道幹什麼，錢總得花出去吧。”
      開賓館的林先生說，鄂爾多斯與別的城市有些不一樣，住在賓館裏的人，相當多的是鄂爾多斯本地人。他們白天在賓館裏打牌，晚上跟朋友喝酒，喝完酒不是急回家，而是到酒店開個房睡覺。因為本地人愛住賓館，鄂爾多斯酒店的房價很高，即使是經濟型酒店，最便宜的房間要價398元。即使這樣，幾乎還天天掛“客滿”的牌子。而在大小酒店，還都有一種獨特的房型——麻將房，一晚上的房價基本上都在五六百元。

羊絨是鄂爾多斯四大產業之一。圖為鄂爾多斯一家羊場的白絨山羊羊羔。

運煤車輛在鄂爾多斯的一家煤礦等待裝車。

鄂爾多斯的物價堪比北京上海。圖為顧客在一家飯店吃鐵板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