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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畢業薪酬低 “新腦體倒掛”
( 2011-07-08 )



招聘會現場,求職者在進行崗位諮詢。

“拿手術刀的不如拿剃頭刀的,做導彈的不如做茶葉蛋的。”不少人對1980年代初的“腦體倒掛”記憶猶新。曾經有一段時間,大量知識、技術含量高的勞動者,收入明顯低於簡單勞動力。現在,一些高校畢業生的收入抵不上搬運工、家政侍應,甚至出現零薪酬,很多人擔憂,腦體倒掛捲土重來。

      又是一年畢業季。林鵬是一所重點大學中文專業的應屆畢業生,已經找到工作單位,是一家國企,收入不算高,福利還可以。至今,林鵬仍記得自己第一次參加招聘會時的情景:現場人山人海,“每個競聘者都是手拿簡歷,爭搶湧向招聘人員。”頃刻之間,招聘公司的桌上就堆起厚厚的兩疊簡歷,一些好企業在招聘會開幕半小時後就拒絕再收簡歷。


      怕被問及收入
      在招聘會現場,很少有人敢提出薪水的要求,林鵬甚至聽說,個別同學為了競聘,主動提出試用期一年不要薪水。林鵬先後向六個單位遞交了簡歷,獲得四家的面試機會,但當他最後鼓起勇氣問及待遇時,月薪全都不到2,000元——他預期的月薪在3,000元上下。
      現在的林鵬有些迷茫,從小學到大學,學了16年,獲得的回報還不如當地民工。目前,濟南民工一天的工錢普遍在80元至120元,按此算來,一個民工的月收入可達3,000元左右。林鵬在老家山東淄博張店區有個表弟,只有初中學歷,目前在跟車跑長途客運,每月有2,000多元的收入。林鵬記得他考上山東大學時,親戚們滿嘴誇讚、滿臉羡慕,但如今,他希望回家過年時,親戚們不要問及他的收入。


      多留守二線城市
      據悉,2011年山東高校的應屆畢業生數量高達47.2萬人。林鵬只是一名本科生,有時需要同碩士、博士共同競爭一個職位,學歷上沒有任何優勢。不過,他沒有考研的想法,他覺得,研究生畢業後必然會遭遇更為殘酷的就業競爭。讓林鵬不得不盡快確定工作的另一個原因是,他即將要搬出校園,到外面租房。林鵬的父母以種地為生,本就不富裕。“總不能大學畢業了,還問家裏要房租吧。”
      林鵬和其他同學也想過到北京、上海這樣的一線城市工作。大學三年級時,林鵬曾和四位同學到北京一家雜誌社實習了兩個多月,雖然這家雜誌社的編輯,月收入過5,000元,但他們每天不得不花費兩三個小時上班,不得不踮起腳尖站在擁擠的地鐵中,不得不5個人湊2,500元合租60多平米的房子……北京當下的房價已經高達每平米兩三萬元。林鵬盤算過,即使未來北京房價不漲,他若想買到70平方米的房子,得花費差不多200萬元。
      近年來,林鵬感覺,越來越多的畢業生因為低廉的收入、不斷飆升的生活成本,不得不留守在濟南、青島、南京、蘇州這樣的二線城,甚至部分同學還回到了縣城。不過,近些年,隨房價迅速的飆升,二、三線城市的生活壓力也逐漸變得沉重。目前濟南的二手房掛牌均價已達到8,850元每平方米,“每月1,600元的薪水,一年不吃不喝只能買兩平方米,五年不吃不喝才能買到一個廚房。”林鵬感歎道。
      即使經過數年的擴招,中國的大學生人數總量並不算多,但性價比卻如此之低。“新腦體倒掛”產生的負面影響是深遠的。高等教育回報率低,很可能會導致新的“讀書無用論”的產生,增加城市低收入家庭、尤其是農村家庭孩子的低齡輟學現象。
      2008年時,就有中國人大代表指出,“讀書無用論”再度流行,這種聲音主要來自城鄉的貧困家庭,他們認為,“不讓孩子讀書脫不了貧,讓孩子上大學可能窮得更快”。中國社科院人口與勞動經濟研究所副所長張車偉曾表示,一些高校必須轉向培養技能型、生產型人才的領域,才會有競爭力。

      本科快遞員 不提大學事
     “我這活兒還行吧,總之付出了就有回報。”22歲的快遞員李湘傑,是甘肅慶陽人。2008年6月高考一結束,他就決定外出打工。李湘傑說,即使復讀,也頂多讀個一般的大學,畢業後出來找工作也很難,還不如早點去闖蕩。
      之後,李湘傑在蘭州、銀川等地做過建築小工、保安等,收入不多。2010年5月,他像眾多闖世界的青年一樣,到了北京,而且運氣不錯,很快找到了工作,成為一名快遞員。“這個行業門檻兒不高,自己是高中畢業,學歷已經足夠”,李湘傑說:“最重要的條件就是身體健康,能跑動起來。”
      每天上下午兩個時段的取件送件,是李湘傑最忙的時候。他騎電動車,穿梭於北京的大街小巷。對於送快遞來說,搶時間也意味高收入,李湘傑走路一般都是連跑帶趕。公司的收入核算簡單明瞭,每個快遞員都有自己的經營區域,送一件貨賺一元,而得到的取件業務,則是從服務費中提成8%至10%。李湘傑現在每天平均能送40到50票,取件60到70多票。
      快遞業務,不同地段兒的差別很大,李湘傑聽說,在中關村、國貿這些寫字樓雲集的高端地段兒,幹得好的快遞員月收入5,000元以上,甚至個別人能上萬元,這讓李湘傑非常羡慕。
      李湘傑的同事小周是個大學生,偶然的一次機會,李湘傑看到了小周的學生證,才知道他是本科學歷。不過,小周和李湘傑他們在一起說笑時,從不提及自己的大學經歷。李湘傑的主管透露,他招聘過很多大學畢業生,大學生做快遞員已經不是新鮮事兒了。
      在速遞公司的各個工種裏,跑一線快遞員的收入是較高。客服中心的話務員大部分是大專學歷,收入一般只有2,000左右;像財務、人事等崗位,一般都是本科畢業,收入也在3,000元以內。

      一份工作 只是一個起點
     “我們必須去工作,去談戀愛,去奮鬥,這件事十萬火急,我們一天也不能等。”幾年前熱播的青春勵志劇《奮鬥》中的這段經典台詞,至今仍激勵無數大學畢業生在大都市尋找自己的位置,21歲的向韜就是其中的一員。
      四年前,湖北人向韜在填報高考志願時選擇了上海。從進大學那天起,向韜就為四年後留在上海工作做了各種準備。向韜就讀的財經大學,除了正常的學業考試外,他還要考從業資格證書。向韜從大學三年級起就陸續拿到了證券從業資格證、CFA(特許金融分析師)一級證書等等。
      也是從大三開始,向韜就開始向金融機構投放簡歷,尋找實習機會。進入大四後,向韜和同學們一起海投,他說“投了哪些已經不太記得了,大多數都沒有回音,有幾家止步於最後的面試。”大四下半學期,上海浦東發展銀行的對公事業部終於給向韜發出了OFFER(錄用信),向韜對這個工作十分滿意。
      但OFFER的到來並不是這場奮鬥的終點,要想在這座城市扎根,向韜還需要付出更大的努力,生活成本貴是主要原因。從向韜不少學長的經歷來看,中途放棄的大有人在。劉仁就是其中之一,他比向韜高五屆,江蘇無錫人。大學畢業後,先在一家知名的會計事務所工作,月薪近萬元,但工作壓力相當大,半年後,他跳槽去了一家日資企業擔任財務顧問,每月收入8,000多元。
      不過,劉仁沒有在這個工作上做太久,就去了蘇州一家國有商業銀行。“上海房價太高了!”劉仁經常在同學中這樣抱怨,當時正值2007年,上海房價以一種人們看不懂的速度在增長。想到今後買房買車、娶妻生子的巨大壓力,劉仁“逃”到了蘇州。一年後,他在蘇州買了房,2010年,他結婚了,生活小康而幸福。
      劉仁的同學蔣達則堅守在上海,過上了另一種生活。六年來蔣達換了四份工作,年薪也是一路上漲,作為基金經理曾到過年薪50萬。不過,蔣達的大部分時間都用於工作和提高工作上,最近兩年,為準備CFA三級考試,他幾乎貢獻了所有的業余時間。2011年6月5日,蔣達CFA考試結束,終於松了一口氣。回望一下,這幾年忙於工作和學習,連談戀愛的時間都沒有,自己都快加入“剩男”行列了。

      報考公務員 須工作經驗
      迫於就業壓力,越來越多的大學生選擇了報考國家公務員。對於是否適合或者喜歡公務員工作,大學生們考慮得並不多。劉力(化名)也說,“文科生嘛,就業面窄,考公務員合適點。”
      劉力說,報考的時候其實也未多想。根據他的瞭解,在一些國有企業的招聘考試中,尤其是行政能力測試等題目,與公務員的考試題目大同小異。劉力說:“就當練手了。能考上當然最好,考不上也不虧。”但真正報考的時候,劉力發現,國家公務員招考目錄裏,多數的崗位要求有基層工作經驗。
      報考公務員失敗之後,劉力開始奔波於各種形式的招聘會。劉力說,作為外地籍學生,2011年的留京指標減少了三分之一,他們的就業範圍再次縮小;劉力所在的這所大學,自從劃轉為北京市管理之後,北京籍的學生比例已由以前的10%左右迅速擴大到現在的70%多。“北京學生找工作的緊迫感沒有我們外地學生強。”何榮說,這可能也是目前他們班上大多數同學沒有找到工作的原因之一。

      起點相同 命運迥然
      大學只是起點。一個人能走多遠,取決於他能否借助這個平台為日後的求職履歷累加實用的籌碼,並且在畢業後也保持持續學習的狀態。
      畢業於同一所大學,何榮和李勝強命運迥然。讀電子信息工程的李勝強2011年5月初就被一家私企錄取,起薪3,000多元,一年後翻番不成問題;讀廣告專業的何榮,淪為畢業即失業的“畢剩客”。不同的命運在四年前就被埋下了伏筆——當初填報志願時,李勝強清楚自己興趣所在,也瞭解所報學校與專業在業內的口碑;大學期間,他喜歡鑽研專業課程,爭取各種實踐機會。
      而何榮,大學和專業的填報都由父母做主,入學後,文科專業在這所大學的邊緣化讓他感到強烈的失落,主要精力都放在了應付英語四六級上,至於專業課,則是考試能通過就行。

      薪水不夠花 棄工作讀研
      到了北京,23歲的雲龍本來想去清華大學看看,但趕上清華“百年校慶”,未能如願。這次他來北京的目的,是“毀約”。
      2011年7月畢業的雲龍,本來已經通過校園招聘得到了一個職位,但最終他還是放棄了,主要原因是薪酬太低,“在北京,壓力太大了,2,000多元錢的薪水根本不行。也許以後會漲到5,000元,但除非你升職,否則很難再有大的提高。”雲龍決定先上研究生,畢業後再找工作。
      雲龍讀的是石家莊鐵道大學,當初考這個學校,就是看中了這裏的就業率。中國的鐵路院校本來就不多,再加上高速鐵路近幾年狂飆突進式的發展,全家都看好雲龍的前程。但北京鐵路局2,000多元的月薪卻讓他寧願毀約去讀研,他說:“社會這麼浮躁,都追求高學歷,企業招生的時候就看你的出身。”
      研究生畢業後,以他的專業,可以去中航集團,生產飛機、導彈;也可以去汽車公司、去生產車間,“當然我們肯定不是去開機床,讓我們開機床成本太高,我們主要做一些技術方面的工作。”雲龍的願望是畢業後去江蘇,因為他聽說那裏的製造業比較發達,但如同當年考大學時的期盼一樣,未來並不一定如他所願。
      離開家讀書後,雲龍已經很少再和以前的同學聯繫了,只知道他們大都已經成家,開了修車廠、學了廚師……已經可以憑自己的技能養家了。
      對於他和妹妹的不同,雲龍將之歸因於兩個人不同的性格,選擇了不同的人生。雲龍愛看書,他依據書中的描述,分析了自己的性格缺陷,覺得在自己的內心深處會有自卑、不自信的地方,他認為這種自卑緣於自己農家子弟的身份。即便是他自認為已經變得開朗了,但內心深處仍然能感到這種陰影的存在。
      雲龍的父親如今50多歲,在家鄉的縣城當建築工人,每天收入大約120元,有時會拿到200元。父親無法預知兒子的未來,但他以雲龍這個家裏唯一的大學生為傲;他不期望雲龍能光耀門庭,只是想,“他以後能顧得過自己就已經很好了。”



技能型人才更受歡迎。圖為校園招聘會上,企業工作人員(右二)正在考查學生技能。

很多大學生在校時忙考證,為今後就業做準備。圖為完成英語四級考試的考生從考場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