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願者張正祥保護滇池三十年

中國的國家形象名片中，有個人叫張正祥，他把所有心血都耗在保護滇池上，為此傾家蕩產，並欠債二十多萬元。因為保護行動難免斷人財路，他一次次受傷，有一次被人撞到山下，右手殘疾、右眼失明；因為這種“偏執”，兩任妻子先後離他而去，三個女兒離家出走……但他的保滇行動，一直持續了三十年，至今仍未停止。

      “我都成了中國代表了，這榮譽太高了。”家住昆明市西山區富善村的張正祥年已63歲，春節期間，他仍騎自行車到滇池戍守。從小就是孤兒，且沒有讀過一天書的張正祥，對滇池治理的熟悉程度超乎想象，滇池有多少條補給河流，每一條水量有多大，哪一條遭到破壞，他都能一一道來。

      給村民立規矩 不許砍林
      張正祥說，滇池就是母親，自己是在報恩，“誰破壞滇池，我就和誰拚命”。據《廣州日報》報道，張正祥5歲時，父親去世，7歲時母親帶兩個弟弟改嫁，年幼的他獨自在西山上過“人猿泰山”一樣的生活。“那時樹木茂密，動物隨處可見，野果野菜四季不斷。我餓了吃野果，渴了喝山泉水，晚上住山洞或在樹上搭個窩棚。”他認為父母給了他生命，養育他的卻是滇池。
      1962年，14歲的張正祥回到富善村，在滇池邊上打漁為生。19歲當上生產隊長，他給村民立下規矩，不許在滇池裏洗衣，傾倒污染物，不許砍山上的樹木。
      而張正祥真正走上“保滇”之路是在1980年代。滇池四面環山，西部和南面的群山緊靠水面，恰在這裏蘊藏豐富的磷礦和石灰石，而且埋藏淺、品位高。1982年開始，西山出現了很多採石場和礦場。
      在張正祥的記憶中，當時每天都有很多樹木被砍，轟隆隆的機器聲晚上都轟鳴不停，“地動山搖的，西山被挖得坑坑窪窪，灰塵漫天飛揚，最多時有四十多個採礦點。著名景點?珖睡美人?玼脖子後挖出了一個大坑，只要再將前面一個山丘挖掉，?珖睡美人?玼就要成?珖無頭鬼?玼了”。
      看鬱鬱蔥蔥的西山逐漸變成濯濯童山，張正祥只能干急。最後，他賣了自家的養豬場，住到西山上，當了護林志願者。

      兩任妻子離去 女兒出走
      同村村民王順義回憶說，1970年代，張正祥開養豬場最多時養了一百多頭，是碧雞鎮上著名的萬元戶。1985年，他承包了村裏的十四畝魚塘養魚，一年下來收入五六萬元。但自從為採石場的事到處告狀後，家境一落千丈。
      張正祥的“敗家”舉動使原本殷實的家庭出現裂痕，“我老婆說：?珖環保也是你搞的事？你只是一個農民。老婆或滇池，你只能二選一。你選滇池，我就走?玼”。最終，妻子丟下三個孩子離開了。“我勸過他好多次。我說你是一個農民沒有能力，你這樣把家一下整窮了。他說不行。大問題都解決不好，小家也解決不好”，第二任妻子也為此離他而去，如今三個女兒紛紛離家出走。
      在他眼中，這一切天經地義，就像人每天必須吃飯一樣。三十年間，他累計投入兩百萬元，至今仍欠二十多萬元外債。“說來慚愧，債主都是我最好的朋友，他們也知道我欠的錢是不可能追回了。”張正祥說，自己逐漸進入“癲狂”狀態，發現盜伐者，如果勸說無效，他就堵斷盜伐者經常出入的山路，夜間用石塊襲擊，提大刀追趕，在山路設置荊棘和石塊作為路障。他不知與盜伐者展開過多少次搏鬥，有一次左大腿被斧頭砍開一道大口子。
      很多人認為張正祥是個“環保瘋子”，而2009年感動中國年度人物授予他的頒獎詞寫道：“生命只有一次，滇池只有一個，他把生命和滇池緊緊地綁在了一起。他是一個戰士，他的勇氣讓所有人膽寒，他是孤獨的，是執拗的，是雪峰之巔的傲然寒松。因為有這樣的人，人類的風骨得以傳承挺立。”

      不種地不打漁 只巡邏
      頭髮凌亂，皮膚黝黑，雙手粗糙得像樹皮，一雙破皮鞋上布滿了灰塵——張正祥是典型的農民，但在他身上的口袋裏又總是別一支鋼筆，手裏還拿一個黑色的公事包。張正祥整年也不種地不打漁，只是在滇池邊巡邏。
      在作息時間上，他和政府機關同步，周一到周五在滇池周邊巡查，觀察入滇河道有無污染，回家填寫《滇池巡視保潔監督員周報表》；周五騎車二十多公里送到西山區滇池管理局。周六和周日，窩在家裏寫材料，寫與滇池保護有關的議案。
      “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與滇池有關。”他不種地也不打漁，唯一的工作就是巡邏，公事包裏裝數碼照相機、望遠鏡、地圖及巡查日記本。每個月連頓肉都吃不上，一千多元的相機是他省吃儉用買的。十多平方米的小屋中，整齊擺放《滇池保護條例》、野生動物保護法等書籍。櫃子裏堆放各種文字材料，都與保護滇池和西山有關，近兩尺高。張正祥說，那些材料都是告狀的，如果沒被燒，現在有兩米高了。另一個櫃子堆復印材料和報紙雜誌，只要外邊賣的報上有封停西山採石場、保護滇池的報道，他就買回來分發，讓滇池西岸的農民都加入保護滇池的行列。
      由於“瘋狂”舉報破壞滇池行動，張正祥得罪了不少人，被採石場老闆恐嚇、打罵是常事，甚至有官員找他談話，勸他不要阻礙當地經濟發展。
      2002年深秋，張正祥騎自行車去一家採礦廠拍照時，一輛迎面開過來的大卡車把他撞到了路邊三米多高的山下，他當場昏迷。一場大雨澆醒了他，他至今記得醒來時的疼痛和無助，渾身是血，周圍全是繁忙的運石車，沒人願意停下來拉他到醫院，他顛簸走到醫院。經檢查，他右手被摔成粉碎性骨折，永遠失去了勞動能力，右眼也基本失明，至今看東西都是霧濛濛的一片，“什麼是一無所有，我那時才真正體會到了”。
      張正祥如今住在觀音山村一座即將坍塌的四合院，其在富善村的住房已被拆了。

張正祥用他的相機多次拍下破壞環境的“罪證”，將它們送到監管部門。新華社

張正祥每周都會在滇池周邊檢查污染情況，隨時向有關部門反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