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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學家雷勤風:深究中國文化中“笑”的底蘊
( 2010-09-10 )



漢學家雷勤風。

從電話裡聽雷勤風(Christopher G. Rea)講話,以為他是地道的中國人。見面時,才發現這位UBC亞洲研究系助理教授是金發碧眼的美國人。在去年雷勤風邀請中國著名作家余華來溫哥華講演時,記者就對採訪他產生了興趣。最近,記者到UBC校園內雷勤風的辦公室,專訪了這位研究中國文化的洋學者。

      雷勤風辦公室的書架上,大部分都是中文書:有錢鐘書、楊絳的小說,魯迅的雜文,還有李漁的評論。雷勤風告訴《加拿大都市報》記者,他研究的是以文學為主的中國文化,從1890年到現在,中國文學文化中的笑料,包括滑稽、幽默、諷刺。他說:“魯迅的笑是苦笑,是諷刺;錢鐘書的笑是機智;林語堂的笑是幽默。我研究的笑,有的是滑稽,有的是帶淚的笑。”

      推崇錢鐘書楊絳作品
      他研究的重點放在晚清到民國,也對毛澤東時代的作品做了一些研究。他關注的對象,除了老舍、巴金、錢鐘書這些名家的經典作品,還有小報、電影及民謠中的民間通俗藝術。對錢鐘書、楊絳夫妻的作品,雷勤風都很推崇。他編了錢鐘書的《人·獸·鬼》、《寫在人生邊上》的英文譯本,也正在翻譯楊絳的話劇《稱心如意》。“錢鐘書、楊絳的文學觀,不是純中國的,應該算是一種'四海為家'的文學世界主義。”雷勤風說。今年是錢鐘書誕辰100週年,明年是楊絳誕辰100週年。雷勤風今年年底將在UBC組織北美第一屆以錢、楊夫婦為研究焦點的學術會議。 

      “笑”可反映公眾精神狀態
      雷勤風拿出一些中國上世紀20年代和30年代的小報複印本給記者看,這些也是他研究的領域。在小報發表過不少滑稽作品的“東方卓別林”徐卓呆,20年代在上海小報發表小說、話劇、滑稽戲。雷勤風寫過關於徐卓呆的論文,他說,徐卓呆是中國最早的一位赴日本學體育的留學生,回到上海後,曾創辦上海第一所體操學校。
      從書架上抽出張樂平漫畫全集,雷勤風說,張樂平的創作對中國大眾文化也是非常重要的。他的作品《三毛流浪記》藝術水準高,描述了三毛這樣一個可憐可笑的人物。三十年代的三毛不過是一個小頑童,但是抗戰以後的三毛就變了調了。抗戰產生了很多孤兒,戰後出現了很多關於孤兒的文學創作,如《孤兒天堂記》,有淚有笑。雷勤風告訴記者,戰後還有關於三毛的電影上映。早在三十年代,左翼導演孫瑜也拍過悲喜劇,但是他的主人翁往往是從鄉下來上海的天真女孩子,不是孤兒。雷勤風解釋,這兩種悲喜劇都有一種感情上的功效:當時的人們如果覺得日子不好過,只要看到別人比自己更倒霉,就知道自己不是最命苦的。在哭和笑中,壓力得到了發洩和釋放,覺得日子還可以過下去。
      他指出,喜劇性的文學人物有很多種,如清末民初(即上世紀20年代)中國文壇盛行的騙子小說。晚清時文學作品中的騙子是大騙子,像《官場現形記》裡的貪官,20年代文學中的騙子則是小騙子,像徐卓呆小說裡為了生存而行騙的上海小市民。有的騙子純粹是為了利己,有的騙子則是為了幫人,是殺富濟貧的民間英雄。在雷勤風看來,笑與感情生活有關,可以反映公眾的精神狀態。問題是,笑常被視為對現實生活的逆流。“我希望將華語文學介紹給不懂中文的讀者。”他說。
網絡惡搞有無惡意?
      雷勤風也研究了近年中國網民在網絡上的惡搞,寫了這方面的論文。他說:“惡搞又是娛樂又是網民自創的言論和對話空間。”
      90年代紅火的王朔小說是文學上的一種惡搞,香港周星馳的作品是電影裡的惡搞,中國有的炸雞店取名“啃他雞”等“山寨”消費文化中的現象是現實中的惡搞。網絡上惡搞的更多,比如,將電影《無極》和《夜宴》剪接後重新編排,配上畫外音和編了新詞的流行歌,顯得很荒謬的《無聊之極》和《晚飯》。有趣的是,中國的惡搞作品,幾乎每個前面都配了畫外音,表示此作品純屬惡搞,並無惡意等。西方的惡搞就不用這樣做,直接惡搞就是了。

      仰慕華人學者作家
      雷勤風與中國文化有不解之緣。他高中畢業後就進入常春藤名校達特茅斯學院(Dartmouth College)學習中文。大學期間,他還到北師大參加暑期班,去哈工大參加秋季班。大學畢業後,做了一段時間與中文無關的工作,放不下對中文的熱愛,重返校園,到哥倫比亞大學東亞系攻讀中國現代文學博士。他的導師是著名的文學評論家王德威。
      在讀博士期間,雷勤風常到中港台參加學術會議或收集研究材料。 2004年至2005年,他到台灣的中央研究院中國文哲所做訪問學員;2005年秋,他在台灣清華大學中文系教授中國現代文學課程。回到美國後後,雷勤風作為訪問學者,還到哈佛大學東亞系做了兩年的研究。他在哥倫比亞大學、哈佛、蘇州大學、南京大學、暨南大學等學校舉辦的會議上都發表過論文。
      從2008年7月到現在,雷勤風就任于卑詩大學亞洲研究系助理教授,發表了不少關於中國文化的論文。雷勤風到過中國的很多地方,在北京、哈爾濱、上海都住過至少3個月,也去過蘇州、南京、桂林、陽朔、廣州、深圳、香港。談到對中國的印象,他說:“人相當好,但是環境污染卻是個大問題。”對兩岸三地很多學者、作家,雷勤風都很仰慕,對中國的文獻、思想史,他也非常感興趣。研究亞洲文化,是他的志趣所在,從中也找到了很大的滿足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