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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性戀公開社會漸寬容
( 2010-09-10 )



近年來,同性戀已漸漸被社會認可,人們也不再對之抱以有色眼光。圖為一名男同性戀者在接受免費體檢。新華社

里昂(化名)是一名男同性戀者,已28歲的他十年前自安徽到上海任導遊工作,現有一名穩定交往的男友。他坦言,在上海有很多像他們一樣的人,這讓他們感到無比安全,但迫於家庭壓力,里昂還是順應傳統娶妻生女,“同性戀身份若在家鄉曝了光,什麼都完了”。目前中國約有三十萬名男(女)同性戀,佔總人口的2.3%。但實際數字可能更高。

      《曼谷郵報》日前刊文說:傳宗接代的壓力一直掐大陸同性戀者的脖子,他們長期生活在社會與家庭雙重壓力下。中國推行一胎化政策後,許多同性戀被迫走入傳統婚姻,處境無疑更加艱辛。上海被視為中國同性戀的首都,充斥時髦的酒吧、夜店,同性戀在此享受短暫來自同個世界的族群陪伴,結束歡愉時光後,還得趕回家中照料妻子。

      心理負擔減 不刻意隱瞞
      長期以來,同性戀在中國一直是個極度敏感的議題。直到2001年,官方才將同性戀剔除“精神障礙”的污名。對此,學者們說,社會已有明顯改善,青島大學從事同性戀研究工作的學者張北川說:“在過去,甚至直到2000年初,一般城市的同性戀酒吧仍時常遭到警方關注。現在情況改變了,他們能夠更公開地做許多事。”
      2009年6月,上海市低調舉辦了中國首屆同性戀大遊行。即使官方取消了其中的一些活動,大部分的既定行程仍照舊進行。其他城市也陸續解禁,2009年12月,一間由政府支持的同性戀酒吧在雲南大理開張。專家表示,在許多非政府組織(NGO)與獨立媒體耕耘下,中國民眾逐漸改善了對同性戀族群的態度;而透過互聯網的推波助瀾,也塑造了一股強大的改造力量。
      相比之下,在中國大陸,今天的同性戀者顯然已經生活在一個充滿彈性的空間裏。
      現在更年輕的同性戀者心理負擔更少,他們有正常的工作,對周圍的同事和朋友不刻意隱瞞自己的性取向。
      1995年前後,同性戀者如果公開活動,還是會受到干涉。1995年世界婦女大會期間,中外女同性戀舞會地點選在北京的萊特曼舞廳,這是當年一個許多同性戀者出入的舞廳,當時從世婦會載來了兩卡車的女同性戀者,北京也有十幾個人參加,那天晚上,舞廳裏布滿了便衣警員。

      傳宗接代壓力大
      到了2005年,女同性戀山姆從湖南來到北京,她仍然感覺到“頭頂是灰濛濛的”,因不滿一些媒體對於同性戀的獵奇報道,她決定做一本屬於女同性戀者自己的雜誌,當年年底《les+》便誕生了。這本限於內部交流的雜誌從最初類似宣傳單的簡單折頁,到現在的雙月刊,讀者遍及海內外。山姆說:“我們宣導的是發現自己,實現自己,用開放的心態,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並且和大家分享這種感受。”
      不過,仍有許多人無法接受,尤其是居住在小城市與鄉村的居民。中國性學專家李銀河表示,最大原因是,中國仍相當重視傳宗接代的觀念。
      李銀河說,一胎化的結果,讓同性戀處境更加雪上加霜。“若未生育下一代,家族將無以為繼。在中國,絕後一詞形容斷了香火,更確切地說,是個詛咒的字眼。”為此,某些男(女)同性戀或娶或嫁,以滿足父母親的期望。
      同性戀者小閑說:“實際上中國不是一個對同性戀特別嚴厲反對的國家。但是也沒有大張旗鼓支持同性戀者的權益,它一直站在中間地帶。”
      她認為政府還在持觀望態度,一是看國際上怎麼做,“另外,要看老百姓對這個事情怎麼看,能不能接受”。

      不滿內部婚禮 冀婚姻合法
      許多同性戀者在感情發展到一定階段時,他們會在同性戀的圈子裏舉辦婚禮。近年來,已經有越來越多的同性戀婚禮在圈子裏舉行。這種婚姻被稱為“社區婚禮”。在她們看來,這是和異性戀平等的一個標誌,“這等於宣布我們就是?珖合法夫妻?玼了,我愛這個人,我們想要一輩子在一起。”
      同性戀導演崔子恩說:“沒辦法,中國人結婚想法太強了。他不像西方人,對婚姻似乎可有可無,中國人都很喜歡婚姻。儘管很多人在離婚,但是更多的人還是喜歡結婚。”他又說,“從這個角度講,同性婚姻合法化是非常強烈和現實的需求。”
      據《南都周刊》報道,在北京電影學院任教時,崔子恩就公開了自己的同性戀身份。他認為,目前社會的寬容度有所提高,但是對同性戀的認識並沒有改變。北京電影學院是中國電影最高學府,但崔子恩說,自己在單位時被視作一個異類,“我不能教書已經很多年了,我是正高職稱,但是待遇卻是副高。收入比其他同事少很多”,他認為這和自己同性戀身份有很大關聯。大多數同性戀的聚會和活動目前並沒有跡象受到干涉。不過北京一個同性戀團體活躍人物肖冬介紹,同性戀由於仍然處於事實上的邊緣地帶,活動空間仍然局限在酒吧、浴池、會所等。如今,北京有拉拉酒吧十個左右,男同性戀酒吧和會所更多一些。
公開主張同性戀婚姻合法化的社會學家李銀河表示:“各種聯誼活動由義工組織的,現在還開始有一些積極分子在同性戀內部和外部進行同性戀平等權的宣導,這有利於改變同性戀群體生存狀態。”
李銀河曾與美國一家社團聯合組織了一個關於同性戀接納程度的調查,中國幾大城市中,90%的人都認為,同性戀和異性戀的就業機會應該是一樣的。

      首個同性戀婚禮亮相成都
      中國大陸首例同性戀者的公開婚禮於2010年初在成都一家男同性戀酒吧舉行,主角是成都46歲的男子曾安全和27歲的潘文傑。
      他們的婚禮被媒體報道後,曾安全與潘文傑感到了極大的壓力。曾安全說,當時不論他們做什,後面都有人追問,他們到底是怎麼想的。“回到家我們就哭了。還有人說我們炒作,親人也打來電話罵我們。”曾安全說,他們上電視做節目只是為了呼籲社會的認可,並沒想過其他。
      據《新京報》報道,曾安全很早就察覺到自己的性取向不同,但他卻經歷了一段長達二十六年的“正常”婚姻,並育有一女;潘文傑則在高中時發現自己喜歡男老師後,向父母坦言了性取向,父母多次為其介紹女友均告失敗,遂送其參軍,復員後,潘文傑曾當過酒店前台。
      2005年,曾安全開始接觸同性戀人群,2009年,他與妻子離婚,與潘文傑相識並相戀。一次潘文傑提議:“我們結婚吧,我都請好客人了。”曾安全回憶當時自己的反應:“我嚇一跳,說你瘋啦。那幾天心理壓力特別大。他這是先斬後奏,先把話傳出去。後來我想結就結吧,就把日期定在了1月3日。”
      結婚前,曾安全說他曾給潘文傑的母親打過電話,因為結婚那麼大的事,若不跟潘文傑母親打個招呼,怕被責怪。“我說阿姨,你就把文傑當做女兒嫁給我吧。她說你們兩個都是男的,以後怎麼生活。我說我們有我們的生活方式,你放心,我們不偷不搶。她說,那我不管你們。”曾安全也坦承,他與潘文傑結婚對自己的女兒有些傷害,“我女兒說,以後千萬不要去找媒體,這樣會傷害親人”。
      潘文傑和曾安全說,現在他們最想要的就是張結婚證,“想要男女結婚的那種結婚證”。
      他們也希望圈內人都能像他們一樣走出來讓大家看到,讓社會重視,社會肯定了,大家在觀念上才會慢慢認同。

      街頭攝影秀 期望獲路人祝福
      兩對同性戀者於2009年情人節的時候在北京街頭舉行了一場婚禮攝影秀,籌劃者希望以此引起公眾對同性戀婚姻的關注。在2009年的這場婚禮攝影秀中,27歲的辛蒂和24歲的小寒都穿婚紗。她們倆站在北京前門大街的鐺鐺車旁,手牽手。她們稱,她們懂得愛情,並且在北京找到了她們想要的愛情。在路人驚異的注視中,她們擁抱在一起,並對圍觀的人說:“歡迎參加我們的婚禮。”
      活動的組織者挑選了兩對願意出鏡的女同性戀者和男同性戀者,生活中其實他們並不是真正的伴侶。被挑選作為新郎模特的章義和海北,甚至在此前並不熟悉,生活中他們都有各自的同性伴侶。活動中,他們有些緊張,在去前門大街的路上,兩人的手不由自主緊握在一起。
      有過路的男子指章義和海北,不相信地說:“他們能生活一輩子嗎?”隨行的一個女子附和道:“這只能是一個伴兒,不是個家!”這些反應幾乎就在意料之中,但作為活動的組織者之一的小閑為他們解了圍。她詢問了一名因驚訝睜大了眼睛的路人:“假如要請你來參加同性戀的婚禮,你會來嗎?”被問到的一名中年婦女漲紅了臉:“願意願意。祝福她們!”然後尷尬地快速離去。
      另一位組織者是年輕的山姆,活動中,她向好奇的圍觀者發送玫瑰:每一朵玫瑰外面,都包裹一張專門設計的插頁,每一張插頁上都寫:“人,該生而平等。愛,本該沒有界限。我們是同性戀者,我們也希望擁有被世人祝福的愛情,擁有法律保護的同性婚姻關係。請支持所有相愛的人,支持中國同性戀者促進社會平等的行動,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
      一個帶小孩的老年人經過這裏,活動人員把一枝玫瑰送給了孩子。當聽說眼前的人是同性戀者,剛才還眉開眼笑的老人立刻嚴肅起來。“反對!中國的風俗不允許!”整個婚禮秀持續到3點結束,其間,保安們只是在旁邊快速經過,他們維持秩序,並沒有任何干涉。

      白天生活如演戲 夜聚酒吧釋放
      一天深夜,在長春市一間酒吧內,燈光昏暗,音樂轟鳴,經典的情侶擁吻電影海報貼在紅牆上,數百條彩帶從屋頂垂下——這裏正舉行一場盛大的派對,兩百多名年輕人聚在酒吧內,她們都是女生,她們叫自己拉拉。對於她們自己而言,白天的生活,則更像是在演戲,因為在她們內心,有另一個自己,以不同的形式正生存與感受。
      社會學家李銀河說,在全世界,相對於男同性戀,拉拉們更加低調隱秘。一個所謂的圈外人想要進入這個圈子是非常不容易的。拉拉孟良說,長春市至少有數萬名拉拉,一到情人節、聖誕節這些特殊節日,長春幾個有影響力的同性戀酒吧的座位就會被早早地預訂一空,即使每個卡包至少五百元的最低消費,也在所不惜。孟良說,其實從表面看來,拉拉和平常的女性並無區別。

      被認變態曾有自殺念頭
      現年35歲的同性戀章義(化名)是溫州人,在重視傳宗接代的中國,他的經歷幾乎可以說是一代同性戀者痛苦掙扎的縮影。而早些年一本書中對同性者“變態”的描述,更讓他曾產生過自殺念頭。
      章義回憶說,上中學的時候,他喜歡上了身邊的男同學。當時他生活的小鎮連電腦都沒聽說過,自己也無法對這種行為作出解釋。後來在縣城的書店裏,他看到一本醫學書上有一小段話說,同性戀是變態的,濫交容易得愛滋病。這讓章義產生了巨大恐慌,他想,自己肯定沒得愛滋病,但變態是無疑的了,“於是便不想活了,還曾經自殺,我不斷問自己,我怎麼這麼變態?”
      據《南都周刊》報道,直到1993年章義到北京工作,認識了很多人,對同性戀才有了更多了解,並從此不再害怕自己是同性戀。如今章義是一個公開的男同性戀者,“若干年後的今天,我才懂得,我們應該活出真實的自己。很慶倖,我走出來了。”他還把自己的情況告訴了自己的家人,“我愛我的家人,覺得應該得到他們的支持和愛。”不過目前,家人對他的性取向仍然不理解。
      27歲的辛蒂(化名)來自四川,她曾經交往過一個男友,但是當遇到後來的女友時,她才意識到自己真正的需要,於是陷入情網。她並不忌諱談論兩人的性關係:“當然有性的因素!女性的溫柔和細膩,帶給我男性無法給予的性的信息。”
      在媒體工作的她很自信地說:“我對目前的狀況很滿意。我身邊的一些女性朋友,她們找異性戀的男友甚至比我更難,她們要考慮經濟條件、家庭,而不僅僅為感情,很多因為父母反對,就沒有辦法走到一起。相比而言,同性戀不會考慮這麼多,我們感性的成分更大一些,也更單純。”

      害怕被要挾 一夜情流行
      在浙江杭州,男同性戀人群發生率為1%至2%,約有二千名男性同性戀者經常到酒吧參加聚會。在那裏,男性容易獲得短暫的感情交往,當然一夜情較多——這並不是說他們不願意與性伴侶建立持久關係,而是雙方都害怕暴露自己的性定向以及由此引發的嚴重後果,同時一夜情也可以避免被有些男性(可能本身是同性戀者,也可能非同性戀者)以此要挾而被敲詐。
      據《青年時報》報道,據不完全調查,杭州男同性戀者集體活動的場所主要有九處,包括酒吧、公園、浴室、公共廁所等。研究者指出,同性戀的群體構成是多元化的,沒有年齡劃分,但到酒吧聚會的大都是未婚同性戀者——對同性戀男性來說,同性戀酒吧也成了他們性生活和社會生活的一個據點。另外,在杭州首次對男同性戀者開展的愛滋病毒檢測中,僅有六十名男性同性戀者自願參加檢測,結果有兩人被證實感染了愛滋病病毒,比例為3.57%。



2009年情人節,一對同性戀情侶盛裝出現在北京前門步行街拍攝婚紗照。路透社

由於活動空間受限,許多同性戀者只能選擇酒吧作為聚會場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