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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翎:寫作帶我回家
( 2009-09-18 )



“流浪和離去,都是回家的一種方式。”張翎喜歡諾貝爾文學獎作家勒·克萊奇奧的這句話。最近,小說《金山》和《余震》的走紅,使她走進了公眾的視野。這超出了她寫作的期望,她只是熱愛寫作,不求回報。

      記者電話采訪張翎時,她剛從北京回來不久。她利用年假回國,參加了《金山》的研討會。
      今年是張翎作品在中國文壇大受矚目的一年。7月28日,在唐山抗震紀念碑廣場上,舉行了隆重的“紀念唐山大地震33周年暨電影《唐山大地震》開機儀式”。這部由馮小剛執導的大制作,改編自張翎的小說《余震》;8月11日在北京,中國作協創研部、《人民文學》雜誌社、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聯合主辦“張翎長篇小說《金山》研討會”,認為《金山》跨越重洋,在當代文壇橫空出世,注定會成為2009年乃至近幾年中國文學一個重大事件。《人民文學》主編李敬澤評論:“張翎可以說是當代華語作家中經典現實主義的唯一繼承人。”
      《金山》目前的主要讀者在中國大陸,實際上小說反映的這段歷史,是中國與加拿大共有的。張翎希望有機會得到加拿大政府的贊助,翻譯出版它的英文版本,與更多的讀者分享這段滄桑的歷史。

      一本老老實實的書
      談到《金山》,張翎對記者說:“這只是老老實實的人寫了一本老老實實的書。”這本書跨越150年的歷史,寫了五代人。光是書後的書目表,就列了兩三頁紙,這還只是張翎查的歷史資料的一部分。她醞釀這本書長達20年,寫了3年。寫之前雖然對艱難程度有所估計,但遇到的困難還是令她始料不及。“本來準備扒一層皮,結果扒了兩層皮。”她笑道。
      這是一次笨拙的書寫,不自由是因為有兩個束縛,歷史和細節的真實。她做了大量的調查,理順歷史的紋理花費了大量的時間,書後面列的參考文獻只是一部分。更大的難度在於細節。這是一個戲說的社會,她也可以寫一部《戲說金山》,一切的真實可以虛化、淡化。但她就是跟自己較勁,真正站得住的作品必須在歷史的紋理即細節上站得住。“寫金山的過程,靈感如滔滔的大水,但是出口太小,主要是時間不夠,而且不斷被細節考證打斷。”
靈感如潮水 細節是路障
      張翎說:“四十多萬字的寫作有無數的細節,每一個都像劉翔腳下的百米欄一樣讓人既興奮又膽戰心驚。我需要知道電是什麼時候在北美廣泛使用的;我需要瞭解粵劇歷史中男全班和女全班的背景;我需要知道肥皂是什麼時候來到廣東尋常百姓家的;我需要知道唱機是什麼時候問世的,最早的唱片公司叫什麼名字;我需要瞭解1910年前後的照相機是什麼樣子的,一次可以照多少張照片;我需要明白20世紀初的廣東碉樓裏使用的是什麼槍枝,可以連發多少顆子彈。等等等等。”這些驚人數量的細節,使她的寫作變得磕磕絆絆起來。有時為一個三兩行字的敘述,必須在網上書本裏和電話上消耗幾個晚上的時間。

      想表現華人精神
      如果按題材劃分,《金山》可以歸為華工題材,但張翎知道這類題材有陷阱,那就是你所接受的教育,常常會不由自主地左右你的思維:“種族歧視、血海深仇,華人在異域生根發芽、開花結果。一代比一代強。”但她想寫的並不是華工發展史,在她看來,金山只是背景,她希望通過敘述五代人的命運,表現中國人的精神。“像蚯蚓一樣,在黑暗中不斷往前走,在堅硬的土地上鉆出洞來,找到活路。”她說。

      寫作偏好尋根
      在《金山》之前,張翎已經以同樣的態度和質量認真創作了10年,她的小說《望月》、《雁過藻溪》、《過埠新娘》、《向北方》、《交錯的彼岸》都在國內一流的雜志發表,也得了不少文學獎。《余震》因為被馮小剛看中,拍了電影,使張翎開始走入了公眾的視線,《金山》則成為今年中國文壇的一大亮點。
      她將自己的作品劃分為“江南階段”和“北方階段”。在《雁過藻溪》前,她的作品帶濃厚的江南氣息,有她前半生在中國江南生活的回憶;《向北方》之后,作品進入成熟時期,她把之后的寫作劃為北方階段。她想表現開闊、包容、勇敢、無所畏懼的北方精神。這與她個人的經歷有關,她出生在溫州,后來在上海讀書,畢業后去了北京,出國后一直生活在屬于北方的北美。《金山》的走紅,給了她總結自己創作的機會,她多年的作品《張翎小說精選系列》六卷本精選集出版了。
      成名並不會改變張翎的生活。她說:“我會像過去一樣,從容生活,從容寫作。”
      說到自己寫作的偏好,張翎說:“我不喜歡僅僅寫下當下的故事。不寫歷史,我會覺得心虛。不能光寫葉子,要寫幹,追到根。”尋根究底,就像在找尋回家的路。在追尋的過程中,她一直在成長。

      寫作前的10年等待
      在北美生活了20多年,張翎目前生活在多倫多。
      她是專業的聽力康復師,業余時間寫作。“我不是多產的作家,花在寫作的時間不多,更多的時間是在閱讀,還要旅遊、和朋友交往。”寫作一般占一周的三四個晚上,每晚兩三個小時。
      她是復旦大學外文系畢業的,來加拿大留學讀了英美文學碩士,然后又去美國讀了個聽力康復碩士。為什么要學與文學不相干的聽力康復?答案很簡單:為了生活。
      在她看來,一個作家不能太窮也不能太富,太窮了不能專心寫作,太富了難以體會人物的疾苦。做一個有不錯收入的聽力康復師,是像把書桌清理干凈一樣,讓自己可以更心無旁騖地投入寫作。這個過程,用了10年。“這10年磨平了我個性中很多毛糙的地方。”她說,如果沒有這10年,她可能會帶控訴的情緒寫作,會把才氣和敏感寫沒了。
      除了寫作,張翎花大量的時間閱讀,不為功利,而是為興趣。她會讀農家春聯大全,研究某個地方的地圖,還會對歷史大事記感興趣。歷史回憶錄、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的傳記也是她感興趣的題材。她喜歡追尋事件、人物背后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