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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郊白領的“候鳥”生活
( 2009-07-10 )



由於距離市區較遠,許多居住在郊區的都市候鳥市民每天只能早起,趕搭地鐵。中新社

在廣州這個大都市,生活一個龐大的候鳥市民群體,白天在市區上班,晚上在近郊新興居住區生活。以房地產開發商為主體的商業力量先行一步,將候鳥市民們的日常生活拉入到一個跨越了行政分割的一體化進程。一體化改變了候鳥市民們的生活方式。而通訊、教育、醫療、社保、公積金卻一直受制於行政區劃的分割,從而導致了他們的生活成本被提高。

      今春以來,珠三角都市一體化話題升溫,政府推動一體化的動作提速,一體化政策相繼出台。廣州醫保可以在順德與番禺的部分定點醫院刷卡了;廣州、珠海、佛山、東莞、中山、惠州、江門、肇慶八城共同簽署了公積金異地互貸協定;7月1日起,番禺、花都、增城、從化等4個單獨統籌的區,將與廣州其他地區執行統一的社保政策;廣東省長黃華華說,珠三角要努力實現油、氣、電同網同價……
      對於珠三角市民來說,這些一體化政策已經等得太久了。相對於滯後的一體化政策調整,民間生活的一體化早已經開始。
      一體化不僅在珠三角演繹,長三角、京津一帶,一體化也已經風起水生。在發達國家,一體化生活更是成了市民生活的常態。

      打手機時 忐忑不安
      在沒併入廣州前,番禺同廣州之間的通話算長途;2000年番禺併入廣州,電話仍要加收區間費;2008年,併入廣州的第八個年頭,番禺的居民終於擁有了同老城區一樣的市民待遇。而現在廣佛同城概念下的金沙洲,居民要安裝兩個電話;一個佛山,一個廣州。
      據《南都周刊》報道,對於在廣州之外打廣州電話如何省錢,老廣州劉逸城經驗豐富。12年前他搬到佛山南海某個大盤,就買了個大教訓:“別說打廣州電話要給長途費,即使是裝電話,也要給當地電信部門三千元,真是割肉一般。”
      如今的劉逸城已經在南海買了第二套房子。他學會了“借殼上市”——收購附近倒閉小店的電話號碼,而且現在很多在南海發展的廣州地產商,也把“往廣州打電話不計長途”為促銷手段之一。不過,現在的廣佛交界的金沙洲,很多居民都選擇安裝兩部電話——一部廣州的,另一部佛山號碼,每月交兩份月租,不過打手機還是要忐忑不安的,因為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用的是哪個城市的信號。
      1996年還沒把家從東山搬進番禺某知名樓盤時,紫蘇的老公就擁有了一部大哥大。這個裝加厚電板的蜂窩模擬機俗稱“龜殼”,在當時可是個稀罕玩意,更是身分的象征,恰如其名“大哥大”。“當時還是9字開頭的號碼。和朋友吃飯時,大哥大一響,接個電話,都感覺特別風光。”紫蘇的回憶中充滿笑聲。然而這龜殼到了番禺卻再也風光不起來,吃飯時不大見響,響了也要“喂”上半天才能聽見聲音。
      1996年的番禺還不屬廣州,同廣州的越秀、荔灣等老城區之間打電話算長途,要多收一份區間費。至於大哥大手機,不但信號差,還要算漫遊。紫蘇記得,有一個月大哥大話費高達680元。一查賬單,從番禺打到東山婆婆家的電話都算成了長途加漫遊。
      1999年中國移動開始取消區間費,番禺也搭上了這趟順風車。但移動推出的各種優惠套餐中,仍常常會注明包括“優惠僅限廣州市各區,番禺、花都除外”。2000年,番禺劃歸廣州,成為和天河、越秀等同一級別的行政區。但電信的資費並沒有降下來。同屬020區號的番禺、花都依然要收取區間費,往市區撥打電話,按市郊電話計費,每分鐘收0.3元。
      這筆資費8年後才取消。2008年1月1日,廣州電信宣布取消番禺與廣州城區間的區間通話費,從此紫蘇往東山婆家打電話,終於可以享受和廣州人一樣的待遇:前3分鐘2毛2,之後每分鐘1毛1。
      最大的問題還是在手機。在廣佛交界的萬科四季花城的論壇上,幾年前申訴手機信號差的帖子直到現在還是一呼百應,位居前列。“信號飄忽,動輒漫遊。”業主風清揚說,他在社區裏基本不接、不打手機,都用固定電話撥打。只有每天上班路上確定移動信號進入廣州區域才敢打手機。為降低通訊費用,萬科四季花城的大部分業主都安裝了固定電話,裝廣州、佛山兩台的也不在少數。
      “廣佛交界兩側分別建有網絡基站,交界地帶信號交叉覆蓋。當外界物理條件改變時,會影響信號強弱,從而造成信號在廣佛網絡間切換。”對於廣佛交界處金沙洲居民的抱怨,中國移動佛山分公司有關負責人這樣解釋道。信號飄忽時產生的漫遊費怎麼辦?運營商現在想出了一個好辦法——中間地帶“模糊計費”,沿著衛星地圖描繪出的廣佛交界,中國移動劃出了一條寬1.3公里的中間過渡區域,在此區域內,兩地號碼通話均無需繳納漫遊費用。

      期待地鐵修到社區門口
      2000年之前,番禺還是縣級市而非廣州附屬區,不被廣州的城市巴士覆蓋,樓巴等於是一種與售樓綑綁的“買一贈一”形式送給業主的福利。對於沒有私車的業主來說,樓巴是吸引他們到郊區置業的一個重要原因。
      但對於樓巴車隊,福利意味著利潤的微薄乃至沒有贏利。由於中途不上客,除了高峰期尚有穩定充足的乘坐量,其余時間段樓巴經常空空蕩蕩地開出,令鹿鳴享受的乘客稀少的愜意恰恰讓車隊窘迫不已。因運營困難,幾年前這個社區的樓巴試圖漲價30%,但由於樓盤業主們群起反對,提價最終作罷。
      2005年7月,連接廣州市區與番禺的洛溪大橋發出了樓巴禁行令,番禺多個社區的樓盤巴士必須繞道華南快速幹道,車程長了超過1/3,車費的上漲又一次被提上了議程。但有過抗議經驗的業主們再次維權,又告成功。
      但樓巴的沒落已勢不可擋。番禺劃入廣州市轄區後,巴士線路逐步引入了各社區。同時,樓巴的班次也在悄然減少,在上班高峰期曾5分鐘一班的樓巴減少到了15分鐘、30分鐘一班,據說這樣下來一個月可以少虧5萬。到了2008年,鹿鳴所住的社區樓巴只保留工作日高峰時段運行,雙休日及法定假期全部停開;線路也由5條減少至只到天河、花園酒店兩條。不過,就算這樣,樓巴的虧蝕每月仍達15萬元。
      “樓巴不再是番禺人出行的主力軍,只是高峰期多分擔一點人流量而已。”9點出門的鹿鳴已等不到樓巴,122路巴士是她的唯一選擇。這趟車全程18站,順利時45分鐘可以到單位,高峰期碰上賽車,開上一個半小時也是常有的事。而上下班高峰時車內最擁擠時只能“踮起腳尖、拉吊環”,活像演雜技。現在不坐樓巴的鹿鳴覺得每天上班都宛如長途跋涉。
      和鹿鳴當初置業時對樓巴的依賴不同,10年後讓新移民杭遠決定住在番禺的動力是地鐵就快修到家門口了。
      杭遠看房時是被這個社區有一路直達中山大學的公車吸引的。這個社區雖然離中山大學路程遠但無須轉車,這讓杭遠覺得還算方便。但還沒等入住,正在緊鑼密鼓忙裝修的杭遠突然被告知:直達中大的125路改線,改為從江南大道至康王南路到中山八路總站,全程30站。新增了一條高峰27路到公園前,但也不再走中山大學。
      “早知道不能直接到中大,我根本不會在這麼遠的地方買房!對於上班族來說,每天的出行路徑是固定的,巴士線路的穩定和居民生活的便捷息息相關,怎麼能隨隨便便這樣說改就改呢?連起碼的征求業主意見都沒有?”這讓杭遠很憤怒。今年,他博士畢業留校工作,必須每天早上八點半到中大。沒了直達的125,他得先坐122到墩和1站,再步行至2站,轉一趟車到中大。由於怕麻煩,很多時候杭遠都是在墩和下車後直接打的去中大。車費10元,一天兩趟,一個月下來,光多出的這筆的士費就要500元左右。
      “現在唯一的期待就是地鐵快些修到社區路口。”這也是杭遠和很多在番禺置業、在市區上班的城市候鳥的共同期待。這條背負眾望的地鐵線路是廣州地鐵二號線的延長線,預計2010年修成。因為要照顧南浦橋附近三個社區,其結果就是離三區都有點遠。
      杭遠的女友小凌上班的地方在珠江新城,坐三號線可以直接到達。然而,怎麼去三號線是個令所有麗江住戶頭疼的問題。這段距離,打車太短,走去又太遠。有一班地鐵接駁五號線,坐過去需要15分鐘,但是公車站距離地鐵入口還有10分鐘步行的路程,那是一段幾乎稱不上路的荒地。如果等不及,你有三種選擇:打黑車去地鐵站,開價15元;到後門打摩的,7元;和別人拼小型客車,5元。

      未煮熟的一體化
      相比廣州番禺的同城一體化,廣州佛山之間的雙城一體化顯然路途更為遙遠。在廣佛交界的金沙洲,陳志偉和15萬像他一樣的候鳥族們無不為交通問題頭痛不已。
      陳志偉住的樓盤外,僅有的一條大路上跑的都是小貨車和長途大巴,孤獨的連摩的都沒有兩輛。他曾經在十字路口攔的士,足足等了45分鐘,才等來一輛——佛山的車牌,迷途的士。
      在北京,一提“睡城”,十個人有九個都知道說的是天通苑。這個“亞洲最大社區” 至今已經走過了整整10年。雖然嚴格來講它仍沒有完全竣工,在居住在這裏的39萬候鳥居民看來,天通苑仍未摘掉“睡城”的帽子,這是一個“未煮熟的一體化”標本。
      乘坐縱貫北京的地鐵5號線一直向北,最末端的三個站名全部帶有“天通苑”字樣。在通勤時段,隨便選一個站下車,走出地鐵,映入眼簾的永遠是一幅城裏見不到的壯觀景象:成群結隊的黑車、無證商販,以及他們不遠處,帶著無可奈何表情的城管們。
      沿著社區內的道路繼續向深處走去,是鋪天蓋地的數百座居民樓。它們雖然有高有矮,但看起來全部長得一樣。因為實在太多,它們被劃為“東三區”、“北二區”等不同的組團,這些極其沒有特色的名字,即使對於社區的居民來說也是巨大的困擾,一不小心就會迷路。
      傍晚,每個組團的門口都有燈火閃爍,直到夜深。那裏是成群的烤羊肉串者和享受麻辣燙的人們,當然,幾乎全都是無照經營。漂亮的人行道上由於長期藏污納垢,蒙上了厚厚的一層黑色污漬。小販們把串好的蔬菜和肉塊藏在路邊垃圾桶裏,在城管來時可迅速轉移。
      事實上,這裏除了睡覺,並沒有太多的其他娛樂,最近的正規一點的練歌房位於6公里外的亞運村,而即使是社區門口的萬達電影院,離住在社區深處的居民也太遠了,足足有3公里以上,在深夜看完打折時段的電影,打車回家是一筆額外的負擔。
      網友gogotutu的酒吧經過一年的慘淡經營最終關閉。“無論在環境上和交通上做多大努力,都改變不了天通苑居民需要每天跋涉去城裏上班的事實。”他說:“很多人路上累得不行,回家9點就睡覺,請他去飯館白吃飯都不去。在一個睡城,你能做什麼生意?”
      小許和老公搬到睡城已經3年了。26歲的小許是一家網站的會計,年薪在45000元左右,老公是旅遊業者,年薪在75000元左右。3年前,小許和老公認為租房不划算,付出全部積蓄,再加上雙方家長支持,才付清了40萬的首期,貸款30萬在天通苑買了套新房。
      小許現在每月比從前多省出了1000元。但代價也很大:首先,每天比從前在城裏住時早起1個半小時,晚回家1個小時(因為早上比晚上堵)。7點鐘回家做飯,雖然簡單,但是吃完也要8點多鐘了,等洗完碗和做完清潔已經9點,只想睡覺。在外吃飯已經很少,因為附近沒什麼太好的飯館,去幾次就厭煩了。其次,因為貸款的壓力,也因為住得遠不方便了,和舊友的聚會以及不必要的花銷已經能減則減,KTV、迪吧和電影基本上都是以前的一半。
      總之,算起來就是,55萬的前期投入,加上每天減少3個多小時的私人時間,減少一半的社交和娛樂活動,加上兩人感情受的影響,換來了節約的這1000元。因為上網增加和活動減少,小許的體重增加了1.5公斤,老公更糟糕,長了6公斤。雖然房子升值了,但是也不能賣。升值的意義,只是停留在數字層面上的價值。



廣佛交界處的芳村,左邊是廣州,右邊是佛山,居民的生活和交通早已率先實現了廣佛一體化。中新社

每一個大都市都生活著一群候鳥市民,每日在市區與市郊之間“飛行”。新華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