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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公眾走近考古
( 2009-03-12 )



中國考古已經公眾走近。正在發掘的古墓旁有許多民眾圍觀。

      今年三月建為博物館的羊舌晉侯墓地距黃河百公里遠,位於山西省,它讓後人看到了有關古代晉國的種種秘密及其令人矚目的文化多樣性。而在世界文明古國中國,這只是諸多寶藏中的一部分。負責羊舌晉侯墓地項目的山西省考古研究所專家吉琨璋表示,“自1980年代末以來,我們正處在中國考古的黃金時代”。

      今年1月,中國西沙考古工作隊將“華光礁I號”南宋古沉船水下拆解為511塊船板,全部發掘出水,這是中國最完整的一次水下考古發掘。今年2月,陝西省考古研究院對位於咸陽周陵鄉的康陵調查勘探,首次搞清了康陵各陵園之間的奇妙關係。近期,陝西榆林市靖邊縣境內的老墳梁墓地考古發掘最近也有重要發現:整個墓地的墓葬總數有上萬座之多,並有漢代 墓葬的禮制性建築——享堂(祠堂)……
      種種考古發現確實接踵而至,而且往往都是很珍貴的。安徽省挖掘出數百件玉器,其中雕刻而成的玉豬很可能是中國首屈一指的,重達88公斤,可追溯到新石器時代。在最令人歎為觀止的古墓之一羊舌晉侯墓地,人們發掘出48輛殉葬戰車和105匹殉葬戰馬,它們是和晉國國君葬在一起的。這處墓地的規模是無與倫比的,而且早於已經聞名於世的陝西西安出土的兵馬俑。
      晉侯墓地在1992年被發現,不過,由於當時資金缺乏,不具備大規模挖掘的條件,直到1996年才開始清理工作。從那時以來,已出土19座墓;而要結束發掘工作,還需要4年的時間。也是從那時起,伴隨重大發現,資金也奇跡般地變得充裕,今年3月,在墓地原址上建起一個晉國博物館,據稱,“博物館將在2010年開放”。吉琨璋高興地說,“我們現在擁有越來越雄厚的政府提供的資金,而且更主要的是,全國各地的考古工作都有重大發現”。
      考古學在中國來說算是一門新興學科,也是一門外來的學科,從上世紀初引入中國,到現在還不到一百年。在美國,考古學屬於人類學學科,而在中國,考古學則一直附庸於歷史學。中國已知的地上地下不可移動文物有近40萬處。1990年代,是中國當局對文物搶救保護投入最多、成效最為顯著的一個時期,在此期間,中央財政用於文物搶救保護的專項補助經費達7億元人民幣,安排文物搶救保護項目1000余項;也是從1990年代以來,一些西方考古理論方面的譯著不斷出現,中外聯合發掘也在中國國內一些地方逐步展開。
      另外,從老山漢墓、雷峰塔地宮的發掘到打撈出水的“南海一號”宋代沉船,重大的考古發掘近年來越來越吸引公眾的目光,也日益受到媒體追星似的報道。有文物考古學者指出,考古已經成為一種公眾活動。
      今年春節前,山西省考古研究所辦起了一場以“讓考古走近公眾,讓公眾瞭解考古”為主題的考古新發現新聞發布會暨公益講座,這一活動表現了巨大的吸引力——可容納近400人的會議中心座無虛席,聽眾中除了部分文博系統的專業人士外,更多是來自校園的大中專學生和社會人士。據現場發放的問卷調查統計結果顯示,85%以上的聽眾期待能有更多類似的考古普及類講座。
      近年來,隨公眾對考古成果關注程度的提高,考古業界也越來越認識到,考古學不再是“象牙塔內的學問”;此外,一些市場上暢銷的盜墓類小說,存在大量誤導公眾的內容,而考古界長期以來鮮有人出來正本清源,這也是敦促一些考古專家走向講壇的重要原因。
      另外,重大考古發掘所在地的地方政府也變得積極起來。他們發現,一個舉世矚目的考古發現會令一個偏僻的鄉村一夜之間聞名遐邇,遊客、投資者以及上級領導的關心、撥款隨之而來。

機器轟鳴 毀掉地下文物 
      考古與保護,本是兩個密不可分的概念。身為北京市文物研究所所長,宋大川的觀點是:“建設是發展,保護也是發展,而且是更長久的發展。”只是從保衛北京城牆的梁思成算起,保護派的發言大多被建設者的機器轟鳴聲所湮沒,隨之而來的是新一輪的毀滅。
      據《中國青年報》報道,今年元旦,北京西客站佔地3萬多平方米的地下車庫正式啟用,800個車位讓接送親友的市民不用再體會泊車之苦。很少有人知道,2007年9月,北京文物部門接到匿名舉報說,這個當時在建的地下車庫發現古墓。
      不過等考古人員趕到現場,墓室早已被刨開,棺板槨木散落在地,只留下一盒墓誌告訴來人,這裏曾埋“萬曆皇帝生母李太后之兄、明榮祿大夫中軍都督府左都督李文貴”。後經警方調查,是挖掘機手發現了古墓葬,一看下面有寶貝,又給埋上了,到晚上,就帶人哄搶了墓裏的文物,後來因為分贓不均,才有人舉報。但最終,警方只追回一條殘缺不全的玉帶,其他文物至今下落不明。
       “地下文物”是個約定俗成的叫法,以區別于被世人追捧的故宮、十三陵等“地上文物”。對一個有3000多年建城史的都城來說,地面上,目之所及多半是明清兩代五六百年的古跡。依據已有的發現,宋大川認定,在北京的地下,那些看不見摸不的地方,埋藏整個民族幾千年的歷史,甚至包括50萬年前古人類的文化遺存。
      1996年,北京東方廣場施工時,在王府井東側距地表16米深處發現了舊石器晚期人類用火的遺跡,當時的開發商決定,與政府聯合建立王府井舊石器晚期遺址。這是屈指可數的地下文物受到保護的故事,更多的地下文化遺產在城市化進程中遭到不可逆轉的破壞。而且,許多時候,等文保部門得到舉報趕到施工現場時,文物早已經在潘家園古玩市場被叫賣了。1995年之前,潘家園已經形成了人稱“鬼市”的非法文物交易市場。後來借拍賣公司將文物公開上市的東風,有關部門解放思想,在潘家園街道南邊的空地上用帆布搭建了臨時帳篷,讓街面上的流動攤販們退街進場,半收半掩、半合法半非法地將一些文物摻雜在古玩舊貨中公開買賣。有時,一塊被打碎的瓷片都會被炒到幾萬元。

跟盜墓賊撿破爛
       在考古工作取得空前進步的今天,盜墓賊依然猖獗。長沙市文物局文物保護科科長吳文峰說:“我們在寧鄉做考古發掘的時候,不時就會被盜墓賊跟蹤。”
      據稱,盜墓賊之中不乏“高手”。“有些盜墓賊不僅能夠找到古墓葬,判斷墓葬年代規格等,還可以利用高科技手段,把墓中文物完好取出。”“盜墓賊的機器甚至價值數十萬,正規的考古單位都不見得有。”
      新疆考古研究所副所長張玉忠被稱為“跟盜墓賊搞考古的人”,他說:“這些年淨跟盜墓賊撿破爛了。”據《法制晚報》報道,在新疆,當局對於樓蘭古城遺址還沒有實施系統挖掘,但是,以“考察”、“探險”為名的各種“踩點”、大大小小的瘋狂盜墓卻從未停止過。有的學者據此悲觀地斷言:“我們已經永遠失去了打開古樓蘭文化寶庫的鑰匙。”
      盜墓賊活動猖獗的地區絕不止湖南、新疆。1987年1月至6月,僅半年時間,青海有1700多村民盜掘古墓2000余座,搶走文物1萬余件,5000多件極具多門類考古價值的新石器時代的仰韶文化珍品被哄搶一空。1990年,四川省23952座古墓被盜,大量可作古蜀文化標本的國寶級文物被輾轉賣出國門。中國文物資源豐富的陝西、山西、河南三省,更是成為海內外走私者買賣文物的金三角區域。另外,整個三峽工程共涉及遺址2000多處,其中重點文物保護地700多處,在當地展開搶救性發掘的考古工作者坦言:三峽遺址幾乎全部被盜賊“光顧”過,無一倖免。
      非理性、趨利性的全民收藏運動,加上國際文物走私分子的涉足,復蘇了以拍賣業為龍頭的中國古玩市場,同時也直接刺激了盜墓“行業”的災難性繁榮。據有關部門統計:近20年來,中國各地發生的盜竊古墓的案例近百萬起,其中有考古價值的古墓被毀掉近40余萬座,光是內蒙古,就有2000余座古墓被盜掘,至少有幾萬件隨葬品被倒賣。考古專家李伯謙說:“據不完全統計,中國王侯級墓葬的被盜率達90%以上。”

與社會關係逐漸密切
      文物工作者曹兵武認為,隨精神生活需求的迅速增長,旅遊業和民間收藏的興盛,人們對跨文化、超時空感受的追求使得社會對文物古跡和考古學知識也越來越感興趣。公眾活動越來越影響考古活動與考古學的形式,中國亟須建構“公眾考古學”。
      公眾考古學在許多國家早已不是新鮮玩藝。1960年代以來,考古學與社會、與公眾的關係逐漸成為西方考古學研究的一個重要方面。公眾考古學已成為一門顯學(與現實聯繫密切、引起廣泛關注的學問)。考古學與政治、意識形態、新聞應該建立怎樣的關係?考古學與文化旅遊、開發與保護應具有怎樣的關係?考古學如何為社會進步作出更大貢獻並不斷實現自身的完善,均成了當今世界考古界的熱門議題。
      一些國家在這個領域均有各具特色的實踐。如日本考古發掘工地定期舉行面向當地居民的考古發掘現場發布會。美國的考古工地也有“考古節”,舉辦系列講座、展示、表演、聯歡等活動。美國考古知識普及刊物有十余種,除了著名的《國家地理》、《發現》以及《科學》等經常發表考古普及文章之外,還有幾種專門的考古學普及型刊物,比如《考古學》、《發掘》、《發現考古學》和《美洲考古》。現在,面向一般讀者甚至專門面向孩子的考古學刊物正在成為一個新興的發展領域。
      另外,考古學家劉慶柱提到,現在各地興起“考古熱”,是多年來很難見到的好現象。但是在熱鬧的背後也存在一些問題,如簡單地把考古等同於“挖寶”,重視古代墓葬,輕視文物遺址;重視大型墓葬、達官顯貴墓葬乃至帝王陵墓,輕視一般墓葬;重視隨葬品遺物,輕視墓葬遺跡。

23個奧運場館 掘出700處古墓葬
      自2004年起,北京市文物局考古人員先後對23個奧運場館展開了勘探和發掘,勘探總面積達158萬平方米,清理發掘漢代至明清時期古墓葬700余處,出土了金屬器具和瓷器、陶器等1538件(套),銅錢6585枚。事實證明,保護地下文物的舉措並沒有影響到奧運工程的進度。
      據報道,原本奧運射擊場不在勘探之列,因為該項目只是在原場館基礎上擴建60米。但是在施工過程中卻發現許多古墓,於是建設方停工等待挖掘。最終文保部門發掘了墓葬179座,其中169座是明代宦官墓。
      這“短短60米內”的意外發現更堅定了文保工作者“京城地下處處有寶”的信念,同時也讓他們有了更多的懷疑:號稱世界最大單體航站樓的T3航站樓就沒有古墓葬嗎?亞洲最大的火車站北京南站,周邊四面都出土過各個不同時期的古墓葬,車站下面就什麼都沒有?“只不過是發現了沒有報給你罷了。”現實讓文保工作者們不約而同地想到了立法,這也是國際上最行之有效的手段之一,比如與北京一樣有悠久歷史的羅馬,即通過立法,把保護地下文物的重要意義闡釋到極致。
      據《光明日報》報道,2008年4月,在考古勘察了10多年之後,剛剛破土動工的羅馬地鐵C號線在施工過程中還是發現了6世紀的冶金廠、中世紀的廚房和文藝復興時期的宮殿等大量文物古跡,於是一個備受民眾期待的地鐵建設工程就此被文保部門緊急叫停。值得一提的是,長期只有兩條地鐵線可乘的羅馬市民普遍對此持支持態度。

祖孫三代四人盜墓
家中藏一級文物

      在遼寧葫蘆島上,有一個由祖孫三代四人組成的“盜墓世家”,他們被捕後,警方從他們家裏搜出“五樂圖”、“出行圖”等國家一級文物多件,所盜文物的收藏價值,連一般縣級博物館的藏品也很難與之媲美。
      陝西省咸陽市有個名叫鴨子溝的村莊,那裏本來是個窮出了名的貧困村。但由於緊靠咸陽,地下古墓很多,自1980年代末開始,當地的男子大多數都以盜墓為生,白天在家睡覺,晚上外出打地洞。當地一位鄉官員說,這個村很多人家就靠盜賣文物脫了貧,甚至發了財。這幾年由於當地政府加大了對盜墓行為的打擊力度,大多數男人跑的跑,被抓的被抓,村裏只剩下女人和孩子。
      據有關資料統計,近十年來,在全國範圍內,因盜竊古墓被判死刑和有期徒刑的犯罪分子達數萬人之多。儘管如此,在巨額暴利的誘惑下,盜墓現象非但未能得到有效遏制,相反,無論從參與人數還是交易額上看,都有向產業化發展的趨勢。



中國社會科學院公布了2008年度中國6項重大考古發現,圖為列入首位的陜西省楊官寨史前原始聚落遺址出土的塗硃砂人面殘陶片。

北京的潘家園舊貨市場形成於1992年,是“地下文物”流通的途徑之一。

河南許昌的警察在統計繳獲的文物。作為重要墓葬出土地之一,河南盜墓猖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