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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騙新疆童 強逼行竊
( 2008-07-31 )



新疆約有3000名兒童被拐賣後在各大城市流浪,其中男童遠遠多過女童。圖為新疆塔吉克族的男孩在品嚐手抓飯。

一個由38人組成的特大家族犯罪集團,以開餐館為幌子拐騙新疆大量少年兒童,並毆打威脅被拐兒童在各大城市行竊,涉案金額達百萬元。該犯罪集團橫行廣東8年後,終於被警方搗毀,但還有更多的新疆兒童被迫在城市流浪,他們有的因行竊被抓,有的因完不成老闆交給的任務而被致殘或致死。

    據中國《法制日報》報道,有調查顯示,目前滯留在中國內陸的新疆流浪儿童約有3000名,其中男童多於女童,年齡一般都在16歲以下5歲以上。由於人販子在幕後操縱,一些兒童被遣送回來後,幾天之內就會出現數個“爸爸”或“媽媽”帶無關單位的證明到收容遣送站認領。

孩子突然失蹤

    阿里木就是被人販子拐賣的兒童之一。2005年11月28日,10歲的阿里木突然失蹤了,這可急壞了他的家人。阿里木和父母住在新疆英吉沙縣,他長得乖巧可愛,是父母的心頭肉。父母沒有想到,就在他們到處尋找阿里木時,阿里木已經被人拐騙到了廣東。
    阿里木清楚地記得,當天他正在自家院子裏玩耍,他的小朋友木拉提的母親跑來找他:“我兒子從廣東來電話找你,你快去接。”木拉提在電話中對阿里木說:“你到廣東來,我帶你去玩。”阿里木答應了。
    於是,木拉提的母親把阿里木交給了一個30歲左右的男人,那個人把阿里木帶到了廣州。讓阿里木沒想到的是,一到廣州這個男人立即變了臉,兇狠地對他說:“來到這裏,就是讓你當小偷的,不偷就打死你。”
    經過訓練後,這個男人把阿里木和其他孩子一起帶到街上去盜竊,只要沒有偷來東西,這個男人就用鐵絲狠抽阿里木,阿里木身上經常傷痕累累。然而阿里木的悲慘命運並沒有到頭,有一次阿里木在盜竊時,被一個叫玉麥爾的人抓住,玉麥爾是另一個犯罪集團的成員。
    玉麥爾把阿里木和另一個他所控制的小姑娘一起賣給了麥迪娜(該盜竊集團所屬的一個犯罪集團)。從那以後,阿里木開始在這個集團成員的控制下實施盜竊,偷來的物品都得交給“老闆”,偷不到東西時就會遭到頭目毒打。
    在阿里木失蹤前後的一段日子,英吉沙縣還有不少少年兒童也被拐賣,他們同樣被拐到了廣東,被一個以吾普爾為首的犯罪集團控制。而新疆喀什警方則多次接到舉報,有一個以喀什人為主犯的盜竊集團長期在廣州、江門、東莞等地流竄作案。
    隨即,喀什警方成立專案組,急赴廣州展開抓捕。在廣州警方的協助下,沒幾天,該犯罪集團的成員紛紛落網,警方同時解救出多名兒童。據悉,該犯罪集團以托合提開在廣州的“新疆阿凡提速食館”為據點,下轄四個犯罪集團。

盜竊家族橫行廣東

    別看50歲的吾普爾(綽號托合提皮帽子)是個文盲,但卻是個手藝不錯的廚師。其妻子麥麥提比他小11歲。1990年兩人到廣東開起了飯館,2000年他們開始從老家拐騙兒童到廣東盜竊。夫妻倆的飯館開在廣州市番禺區洛溪新村,名為“新疆阿凡提速食館”。藉這個飯館,他們組織盜竊集團,拐騙或收買兒童迫使他們實施盜竊。
    吾普爾和麥麥提作為此犯罪集團的頭目,統一安排其他同伙和受害兒童的衣食住行,並發給一定的經費,組織了一個龐大的犯罪集團。他們將集團成員分成負責跟蹤年紀小的孩子和運送贓物的幾個小組,有組織地帶他們到佛山市、東莞市、中山市和江門市等地的各大市場盜竊。
    每組安排兩名或兩名以上16歲以上的成員負責跟蹤行竊的兒童,為了“安全”起見,在市場實施盜竊時,吾普爾安排了一輛房車和一輛麵包車,承擔運送扒手和贓物的任務。
    受害兒童將盜竊的手機和錢等贓物通過跟在後面的成年同伙統一交給他們。晚上,受害兒童從市場回來時都住在吾普爾租住的廣州市番禺區九江花園社區的別墅中。在此期間,吾普爾控制受害兒童的一切活動,外出或回來時都安排專人監督以防兒童逃跑。犯罪集團中的兒童偷不到東西時,便會受到恐嚇和體罰。此犯罪集團通過不斷地盜竊,在較短的時間內使吾普爾得到了巨大利益。吾普爾被抓後,警方從他家中搜出的外幣有13種,從其身上就搜出了現金近萬元,他其中的一張儲蓄卡上就有存款達六十余萬元。
 吾普爾和妻子還用非法所得在喀什市艾提尕爾商業區購買了價值近五十萬余元的兩個商鋪。僅2007年3月下旬至4月中旬,該集團就盜竊了107部手機,整個集團涉案金額達到了一百余萬元。
    該盜竊集團共有四個分支,分別由吾普爾本人、其妻子和兩個妻妹妹夫掌控。在吾普爾建起第一個犯罪集團的同時,另外三個犯罪集團也在他的影響下進行瘋狂的犯罪活動。

兒童成犯罪工具
    “跟上去!手要快!”廣州市番禺區珠江花園四層高的別墅內,幾個成人正對十幾個孩子進行日常“培訓”。十幾個年齡在8至16歲的孩子,圍坐在別墅寬敞的客廳裏,其中一個挎包來回走動,另一個悄悄跟上,瞅准機會,探手拉開挎包的拉鏈,取出包內的手機、錢包。孩子中有“笨手笨腳”的,其後果就是當眾被暴打。
    受害兒童吐爾洪今年9歲,他在2007年4月10日報案時說:“吾普爾讓我偷盜,我不會偷他就讓另外一個孩子教我。我被帶到別墅三樓的一間房子裏,這個孩子打我,還用手鉗子夾斷了我的手指甲。”
    犯罪集團的成年成員在跟蹤受害兒童的過程中,除毆打偷不到東西的兒童以外,還用語言和動作給他們教授盜竊的技巧和反偵查技能。同時還時常教受害兒童被員警抓住時如何脫身的辦法,如裝作不懂漢語,警員跟你說不通,沒法處理就會釋放等。
    近些年來,吾普爾家族的盜竊活動遍及廣州市的各個角落,給當地的社會治安造成了極大的危害。今年1月21日,新疆喀什市檢察院分別判處吾普爾和妻子刑期20年,其他嫌犯被判刑18年至2年6個月不等。
    吾普爾的犯罪集團被搗毀後,很多孩子被遣送回家,但還有更多的孩子被其他的犯罪集團控制。14歲的新疆女孩熱爾娜就是被另一個集團控制的孩子,她被騙到深圳後,被迫在深圳的繁華街道行竊,每月要完成2000塊的定額任務,如果完不成就要捱打。
    熱爾娜介紹,她的老家在新疆阿克蘇市,父母都是農民,家裏還有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都在老家讀書。媽媽在家做拉麵,爸爸在北京烤羊肉串。被騙當日,新疆人多某來到他家,自稱在深圳有個房子,還有個小女孩需要照顧,希望熱爾娜過去做保姆。當熱爾娜高興地到來深圳時,才發現工作並不是做保姆,而是在大街上當小偷。
    熱爾娜說,多某不僅以偷東西為業,而且還有吸毒史。跟多某偷了三個月後,熱爾娜在一次行竊中被警員抓到。因為未滿16周歲,她被工作人員送到了救助站,但是小熱爾娜的偷竊生涯並沒有因此結束。幾天之後,一個叫阿某的新疆人代替多某把熱爾娜接走,並強迫她和其他十個十幾歲的男孩子一起在大街上行竊。
    熱爾娜說,前三個月跟多某時,她每月必須偷到1000元,外加5部手機。到了阿某手裏,變成了每月要完成2000塊的定額任務,如果完不成,就要捱打。“我不想再做小偷了,我要回家!”熱爾娜說,她那時候每天提心吊膽的,見到警察就害怕。
    在近8個月的時間裏,熱爾娜每天早上八九點出門,晚上十點以後回到住所。一天十幾個小時在帝王大廈、東門、華強北和八卦二路一帶行竊。行竊往往是幾個同伴一起下手,對象以年輕女性居多。她說,最多的時候一次就偷了2000元。
    這樣的日子直到一天被派到華強北行竊時,她偷偷地逃離出來了,並用公共電話給她認識的一個哥哥打了個電話。到了下午5時,這位哥哥把她接到住處並向媒體求助,最後終於在派出所的幫助下,聯繫上了遠在新疆的父母。

官府救助陷僵局
    熱爾娜是幸運的,還有很多新疆兒童至今無法逃脫幕後黑手的操控。在北京市未成年人救助保護中心的檔案櫃裏,存放13歲新疆小姑娘小瑪麗的8張求助申請表,表格記錄一個未成年少女扭曲的成長腳印。
    小瑪麗來自新疆喀什地區葉城縣,在不到一年半的時間內她8次進出救助站,原因都是街頭偷竊,時間最短的一次,從出站到進站,僅相隔一天。當地她也曾被“父母”認領過,也曾被救助站工作人員送回新疆,但都沒能改變她行竊的行為。
    兩年前,北京市未成年人救助保護中心的工作人員護送小瑪麗登上了回新疆的火車,把她安全送達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救助站後,工作人員返回。本以為這次她可以回家了,誰想到4個月後小瑪麗再次因為盜竊被送進北京市救助中心。
    小瑪麗第二次被送回新疆,此後與北京市未成年人救助保護中心失去聯繫。北京市未成年人救助保護中心主任杜國仕回憶起瑪麗:“那是個很聰明的女孩,剛來時不肯配合工作人員,不說話,拿起玻璃就往身上劃,威脅工作人員放了她。後來熟悉了,還幫工作人員掃地、拖地。”  
    杜國仕說,瑪麗偷盜的“技術”相當好,每天能偷三四部手機,“老闆”十分賞識她,會給她零花錢。混熟了以後,我問她為什麼要自殘,她說老闆告訴她,嘴裏含個小刀片,被警員抓到後,就偷偷地拿出來劃破頭,把血抹在臉上,警員就會放了她;或者藏顆螺絲釘,被抓到,就把釘子吞進去。一開始她偷不來錢,“老闆”就用木棒或巴掌打她。
    在北京市未成年人救助中心,有一個神秘的小院,綠色的鐵皮大門永遠是關閉的。院子裏有4個裝了鐵門的房間,鐵門上有小窗,就像監獄或看守所的監舍。杜國仕指第二扇門:“這是女生宿舍,瑪麗在這裏住過。”
    推門可見,房間窗戶內側裝上了嚴密的鐵絲網,屋頂的燈玻璃罩上也裝了鐵絲網,在靠近三米高的屋頂處裝了一部空調,屋子裏只有木板拼接而成的“塌塌米”,接縫處粘合得很好,沒有釘子。
    “這是為了防止‘小瑪麗們’自殘。”杜國仕說:“一些未成年人受過訓練,被抓到了就砸玻璃,用碎玻璃片劃肚皮,或者吞釘子、暖氣片的螺絲,要我們帶他們去醫院,然後逃跑。”他表示,現在十分擔心小瑪麗的處境,很可能她現在被人操縱“重操舊業”。因為在小瑪麗的背後,是一張巨大的犯罪網絡。
  杜國仕認為,從阿依加瑪麗八次流浪北京街頭行竊的經歷同樣可以看出,把孩子送回家、送給父母未必是最好的選擇,中國對流浪少兒的簡單救助體制有問題:“也許瑪麗現在又在街頭偷東西了,也許有一天她還會回到我這裏,我不覺得驚訝,如果不建一所學校收留這些流浪少年,千千萬萬個瑪麗是送不走的。”
對此,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救助站站長王政鵬介紹,“小瑪麗現象”引起了自治區政府的重視,當地曾聯合成立了一所學校,收留各地送回的新疆流浪少年,進行簡單的學習培訓,根據他們的劣行和表現決定其學習時間的長短,最短的為四個月,長的至今仍在校,目前學校已收留學生數千人。
王政鵬認為,專門的培訓學校對兒童反復流浪的現象起到了緩解作用,同時也斬斷了這些孩子們與幕後黑惡勢力的聯繫,遺憾的是,這樣的學校在中國太少了。

男童滿身鞭痕 哭喊要回家
一名10歲的新疆男童,在街頭扒竊時被扭送到公安局反扒支隊。男童在進公安局時,哭喊“我要回新疆去!”而反扒警員無意間發現,這個只有10歲的小偷背上,竟然布滿纍纍鞭痕。
據被偷走幾千元錢物的江女士講述,她走在人行道上時,猛然感到肩上的挎包被碰了一下,回頭一看,發現一個新疆小孩跟在身後。江女士沒有太在意,繼續向前走。不久,又感覺挎包動了一下,江女士扭頭一看,發現先前撞自己的小孩,飛快地從挎包裏掏出錢夾後,遞給了另外一個小孩。
江女士沒想到隨身攜帶的幾千元錢物和身份證被兩個小偷洗劫,又氣又急的她抓住了買買提,在路人的幫助下,江女士將他扭送到反扒支隊。買買提被扭送涪陵區反扒支隊後,不管警員怎樣開導,他就是閉口不言。
當反扒警員卷起小孩的上衣時,意外地看到買買提的背上,全是縱橫交錯的血印。警員說:“這是皮鞭抽打後留下的痕跡。”警方分析,買買提對於同伙的情況閉口不言,是出去怕被同伙毆打。
警方介紹,去年10月,買買提曾因在街頭扒竊被警方拘捕。當時有目擊者反映,在買買提扒竊時,不遠處有兩名男子指揮。反扒支隊副支隊長周濤說:“這個小孩跟我們磨蹭了半天,我問他的年齡有多大,家住哪裏,他都能回答,由此判斷,他應該能聽懂漢語。”
由於買買提不願意透露更多的情況,警方的偵破工作非常困難。為挖出幕後操縱者,警方想盡辦法。抓住買買提當天,一位曾經在新疆生活過的警員更與買買提單獨對話。據買買提講,他的家在新疆熱普里(音),打他的人叫“胖子”,當問及買買提想不想讀書時,買買提大哭起來,說想讀書,想回新疆。但當問及他們偷竊集團的情況時,買買提就全身發抖,不敢吭聲。
一名張姓警員表示,他們接觸新疆小偷的次數無法計算。“整治新疆小偷,我們下力不小,但成效不是很明顯。”他介紹,目前警方掌握的新疆小偷有近20人,這些小偷往往三五成群,由未成年的孩子出面去偷,主使的成年人在旁望風、保護、轉移贓物。“他們主要偷手機和錢包,盜竊數額大小暫且不論,關鍵是他們專在鬧市區作案,被發現後不但不收手,反而變暗偷為明搶,並毆打事主。”張姓警員說:“這些小偷做完了活,警方抓了也不好處理。”他說:“抓到派出所,明明聽得懂漢話卻假裝聽不懂,裝迷瞪,有的還自殘,把腦袋往桌子角上、床頭上撞。”



人販子一般通過火車運輸拐賣的兒童。左圖為警方檢查一名新疆維吾爾人的行李,右圖為擁擠的新疆喀什火車站。

除了新疆兒童外,各大城市街頭還有大批農村兒童流浪乞討,他們中的大部分也受到幕後黑手強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