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鬥智鬥勇 他逃離傳銷窩
( 2008-08-28 )



大學生往往因急於成功誤入傳銷。圖為貴陽市被抓捕的傳銷人員中,不乏學生的身影。

      北京一知名大學應屆畢業生姜峰,一不小心掉進了以招聘為名的傳銷陷阱裏。在被困的九天裏,姜峰不斷地宣講法律以示抗爭,經過鬥智鬥勇,終於安全脫身。脫身後,他第一時間聯繫老師,在老師的鼓勵下,他匿名把身陷傳銷的經歷在校內網上公開,警醒他人。

  據《江南都市報》報道,姜峰像許多畢業生一樣,4月便開始找工作。面對着每年800萬人的畢業大軍,他清晰意識到找工作的艱難性。因而在5月,當一個陌生電話打進來時,他感覺幸運之神正在眷顧着自己。

開始又驚又怕

      電話那頭自稱是某知名公司,通過一家著名的人才網站發現了姜峰的簡歷,通過初步篩選,姜峰符合他們一個職位的招聘要求。他們表示,已經把公司情況及招聘信息發至姜峰的郵箱。過了些天,他們告知姜峰通過了初步審核,進入面試。
面試是通過視頻和電話進行的。“面試”過了幾天,對方告知姜峰已被錄用,要求他直接參加崗前培訓。6月下旬,姜峰踏上了南下的火車,目的地是粵北某個中等城市。就在到達這個山區城市的當晚,他在一家旅店中捱到第二天早上。
      吃過早飯後,姜峰跟着兩個“公司客服部”接站人員上了車,車拐來拐去,最後在一棟破敗的居民樓前停下。開門進屋,三室兩廳一廚一衛一陽台,地板很干淨,屋裏擺設很簡單,但很整潔。裏面有四五個人正在下象棋、看書。見他們進去,立馬湊上來噓寒問暖,端茶倒水。
      過了一會兒,公司人事主管過來看姜峰。在最開始一個小時的聊天中,只是隨便聊天,再到後面就說到了“網絡銷售”。人事主管說只需用3800元認購一份產品,取得加盟資格,兩年後就可賺到180萬元到220萬元。
      “我聞言不禁大驚!這和傳說中的傳銷是那麼地像。我腦袋立即大了,本能反應是,我掉進傳銷窩了。”姜峰說,接下來“主管”的介紹他再也聽不進去,只是想着怎麼走。而“主管”則適時地提醒道:你將在這兒瞭解“行業”幾天,瞭解清楚後再決定走或留。在這幾天裏,手機將由我們代為保管(手機早被一人以玩玩遊戲的藉口拿走了)。當然你如果有什麼“過激”舉動的話,我們也將會“正當防衛”。
      出了談話的小房間,姜峰驀然發現屋子裏又多了幾個人,全是又高又壯的大漢。他還注意到,防盜門已經被反鎖,而窗戶上有鐵柵欄。想要出去的願望落空了,他心裏又驚又害怕。也許是看出了他的恐懼,那些人開始安慰他,讓他好好把心放平,用心去感受這個行業。“我只能苦笑。”姜峰說。

用亢奮掩飾恐懼
      為了釋放鬱悶與不安,吃飯的時候,姜峰狠狠地吃了三碗飯,吃了很多菜。然後,靠着窗戶抽了兩支從學校帶來的煙。“他們說這個行業不準抽煙,透過飄渺的煙霧,我大聲說我不是這個行業的人。”姜峰說。
但姜峰的激情也差點激怒了他們,他們警告:打開這個門,你爬也爬不到火車站!每隔50米,就有一個他們的人。據說他們“行業”機構龐大,姜峰所在的只是個小分支,分支頭目是個高中生。
      在接下來的幾天裏,姜峰接觸到的幾乎都是大學生,其中不乏名牌大學的本科生甚至研究生,所學專業什麼都有,比如導彈、設計、電子自動化、機械製造等,而工作單位既有各級機關事業單位、也有科研單位、還有大型國企、外資企業等。
不過,姜峰沒有因此掉以輕心。他把身份證壓在腳底下,一壓就是9天。一天晚上,他被安排與倆人同睡。一直到凌晨3時30分,他仍滔滔不絕地說服陪伴的倆人。最後,睡在左邊的人承認,這個“行業”的弊端就在於要強迫別人去認識;睡在右邊的人則表示,有必要好好考慮一下。
      或許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第二天姜峰還是亢奮地指責他們的違法行為,堅決表示一定要離開。面對姜峰的激動,他們採取了冷處理,不斷地與他談話,陪他聊天。轉機出現在13日晚上。同是1985年生人的一名女會員,勸他冷靜下來。她說,你想走也要對這個行業有瞭解之後再決定,最起碼也要對得起你的車票和住宿費啊。她的一番話,讓他冷靜了下來。看情形不會被輕易放走,他決定跟他們“合作”。

被洗腦時反擊
      從第三天開始,姜峰慢慢平靜下來,開始瞭解這個“行業”。在這個過程中,他們企圖給他洗腦。方式除了所謂的“上課”外,還有每天3次、每次3個小時左右的談話。
      首先,他們想洗掉的是姜峰對“網絡銷售”的“錯誤認識”。“網絡銷售並不是傳銷,它與傳銷有着本質的區別。”為了印證他們的觀點,他們用列表來講解,列舉了15點之多,譬如傳銷是金字塔式,他們是螺旋式;傳銷投入無限,而他們只需要一次性投入3800元等等。
      為了讓姜峰這個門外漢認識得更深刻更徹底,自稱某大學會計專業畢業的W君,用6張表的形式給他從方方面面進行了分析。W君用演算的方式告訴我,兩年內賺到220萬元是絕對有可能的。“加入我們,只需3800元和兩年的時間,你知道你將得到的是什麼嗎?三種財富:180萬到220萬元的金錢,眾多志同道合的朋友,以及你超人的能力。”
      “傳銷只是被素質低下的人做壞了,我們要改變這種狀況,改良傳銷,走向成功。這是我們的使命。”在他們看來,他們做這樣的“行業”,錢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這樣的“行業”能讓他們在“傳統社會”中無法實現的價值得到體現。他們經常告訴姜峰,他們雖然吃得粗糙,生活單調,但活得很充實,靠着一種精神動力活着。
      “我們騙了你什麼,騙你賺180萬?騙你增加能力?騙你獲得真誠的朋友?哪有這麼騙人的。”在他們看來,騙人的方式固然不太好,但最終的目的卻是為了幫助人。
      姜峰說,極富煽動的演說,很容易讓人熱血沸騰,甚至產生了以前的生活都虛度了的感覺。
但姜峰還是提高了警惕,他始終抓住“3800元的產品”問題,他頻頻表示“認同”的同時,不失時機地就其中涉及到的法律問題進行了“宣講”。

遭遇大棒與溫情
      由於姜峰的“狂妄”,他們決定要懲治他。第一次,姜峰剛敲門進去坐下來,談話人就無所不用地嘲諷他,試圖激怒他。
      第二次,姜峰剛一進去,就遭到一女生劈頭蓋臉的一頓臭罵,罵他賤,罵他不是男人。第三次則是僵持戰,雙方對視兩三個小時,每隔十分鐘才說話或者大吼一聲,然後接沉默。
  “這樣的談話,每次都像打仗一樣,一攻一守,必須防止不要落入對方的套路中去。還要有極大地忍耐力,不要激怒對方,當然還得很清晰地堅守自己的觀點,適時適當反駁。”姜峰說,這樣往往是3個小時的談話下來後,頭就象要爆炸了一般,感覺心力交瘁,全身發軟。
      還不僅僅是這樣,還有人嚇唬姜峰,“一顆腎能賣40萬(元)”。甚至有人會說,姜峰怎麼死的都不會有人知道。他們明確告訴姜峰報警是沒有用的,因為這個城市號稱“中國傳銷之都”,整個城市有10萬人從事這個“行業”。
      不過大部分的時候,他們都是打“溫情牌”。他們“無私”地和姜峰分享他們的苦難、辛酸或者是輝煌的往事,並和姜峰談人生、談責任、談理想。談他們對社會問題的認識、對世界局勢的把握、對大學教育的理解、對社會責任和對家庭責任感的認識等等。
     “他們的分析往往令人心悅誠服,他們其實是很有理想、很有抱負、很有社會責任感的一群年輕人。有人對我說,成功以後,要回家鄉修路、搭橋、建學校,建設家鄉。”姜峰說,他們大都是80後。
      姜峰說,因為談話他總是耽誤了吃飯。但當他談完話出來,已經有人幫他把飯熱好,端到桌子上,並幫他倒上了開水,陪他吃飯,幫他續水,給他說笑話,一起聊天玩遊戲、跳舞等等。點點滴滴,總是讓人感覺到這個“大家庭”的溫情無限。
      正是這種“溫情牌”加“高強度洗腦”,據說凡是“瞭解行業”的人,最後99%都加盟了。而姜峰並沒有練就“百毒不侵”之功夫,自然也是被這種溫情所感動的。所幸,4年的法學專業學習,讓他始終堅持着底線。
      可能鑒於姜峰的頑固,再加上接連又來了兩個新人,害怕姜峰和新人串供,第9天早上,“家長”和“主任”找姜峰談話。姜峰明白表示要走,最後“家長”們提供了買票、送站服務。
      臨走,“主任”對姜峰說:“黑道有黑道的規矩,白道有白道的規矩,我們這個行業也有規矩。你怎麼到的這兒,就怎麼把你送走。在這兒一天,就保證你一天的人身安全,但離開了就不要再回來。這個城市很亂,再回來出任何事情,都不要怪我們,我們也不會負責。”直到火車開了,姜峰才相信自由了。



有人被騙進傳銷後走投無路,險些跳樓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