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字體:

博士移民大轉行
( 2008-10-09 )



在職業招聘會上都會有許多華裔移民找工作。

在移民加拿大的大批技術移民中,有不少各個專業的博士。他們在加拿大能否找到適合自己的位置,發揮聰明才智?記者在采訪中了解到,他們中的一部分找到了本專業的工作,更多的人則是面臨轉行的選擇,不少人在初來乍到時還需要經過體力活兒的考驗。

忘掉身份 扎根自有出路
“我學了20多年,是應用有機化學方面的專家,但在溫哥華找不到合適的位置,我只能轉行。”一位移民博士這樣說。這樣的情況在新移民中比較常見:博士幫學生補習功課,博士開餐館、博士去釀酒、博士做文員……轉行是讓他們看到了不同的風景,但也總難免讓人們為智力資源的浪費而惋惜。

  在北美留學的博士通常更易被市場接受,他們大多做專業的工作;亞洲來的博士則往往要經過更長時間的努力。還有不少人在相關行業自動降級,醫生當護士,大學老師做小學老師。
  Julie是中國大陸來的博士中較幸運的。她是藥學博士,一來溫哥華就找到了專業工作,但做的工作比在國內做的簡單得多,收入也不高。她在國內主持一個大廠的新產品研究開發,來溫哥華只是在一家不大的藥廠做藥品配方。在來了六七年後,她找到了在一家西人開的制藥企業做部門經理的工作,收入也正常了。因為經常參加一些行業的會議,工作的選擇機會大多了,現在倒是老板擔心她跳槽,還給她配股份。
  更多的人則面臨轉行的選擇。一位在國內做電器行業的博士轉行做了銷售。他不願公開姓名,因為他覺得低就“丟人”。他一來溫哥華就知道自己很難在主流公司找到專業工作,他說:“我的英文達不到那個程度。”轉行做了銷售後,他做得非常好。但大才小用的遺憾,總是在他心中揮之不去。他本來不打算在溫哥華久留,但住下後,就愛上了這個城市,轉行是對現實的妥協。
  下面是記者采寫的幾位華裔移民博士工作創業的故事,請讀者分享他們的經驗和感悟。  
  在溫哥華,移民來的博士在餐館洗碗,在小店收銀,或是當搬運工都被人們見怪不怪。有過此番經歷的博士在經過幾年奮鬥“上岸”後,感慨地說,要過上正常生活一般需要5年。剛來找工作時,要腳踏實地,生存第一。

找工作不提博士

  Tony來溫哥華落地三天後就開始打工。因為他是朝鮮族,會韓國話,他去的是一家著名的韓國超市,工作是擺貨上架。他找工作時沒提自己是讀過博士,只說自己是大學畢業,技術移民來的。“我找工作一概不提博士,怕把別人嚇了,文憑太高人家不敢用。”他在日本做過超市經理,找工作就用這個資歷。

生活費要在當地掙

  Tony為什麼不先找專業工作,而是一來就馬上打勞工?他告訴記者:“我有一個原則,就是到一個新地方,不用原來地方掙的錢當生活費,養家活口的錢要在新地方掙,所以不能坐等找專業工作。”
  他是在哈爾濱醫科大學畢業的,畢業後一直當醫生,從普通的外科醫生,做到副主任醫師,從外科主任做到醫務科科長,專業道路一帆風順,是同期同學中晉級最快的。不安分的他覺得工作生活挑戰性不夠,希望到國外尋求新的發展機會,他想到北美發展,當時沒遇到機會,有朋友介紹他到日本留學,他就以研修生的身份來到日本熊本大學留學,後來考取了該校的博士生,專業是分子病理。2004年,他移民來到加拿大。他說:“一來到溫哥華,我就感覺到這個城市是我後半輩子生活的地方,所以我就精神抖擻地投入到新生活中了,覺得自己沒有退路,唯有適應這片土地。”
  Tony登陸一個月後就買房子了,用的是移民前掙的錢。他買的時機不錯,到現在房子升值不少。當時他那麼快買房,就是不想給自己退路。

重操手術刀希望渺茫

  Tony在來溫哥華前,在網上已得知在加拿大移民難找專業工作了,到了溫哥華後,他參加了一個行內人士的找工作座談會,就更知道想做回醫生行業的困難了。他說,在當地做醫生前,必須先實習,實習的名額由省政府批,一年5個名額,實習完了,才有當醫生的可能性。他算了算,要重新做醫生至少要奮鬥五到六年,他覺得自己人到中年,也不想再讀很多年書重回專業工作了。
  所以Tony希望在超市行業能夠有所發展。他雖是從最低的擺貨上架做起,但他自信有能力做更高的職位。他來溫哥華的頭兩年都在干超市。在第一家韓國超市,他工作一個月就給公司高層寫了建議書,提出了超市改進的意見。Tony說,他的建議得到了高層的重視,也使自己的頂頭上司感到壓力,在工作就有一些不愉快的事情發生,於是他離開了。第二份工作是另一家韓國超市,經歷與上一家大同小異。又在一家中國超市做了幾個月後,他打消了在超市行業發展的念頭。

成了語言學校校長

  怎樣才能在溫哥華找到自己的出路?Tony一直在摸索。他和太太都是朝鮮族,會中文、韓文、日文、英文四種語言。開始是太太出去教韓國人中文。他們在韓國超市門口貼小廣告招生,一個月內就來了十幾個人。他們覺得這個市場有前景,於是Tony也一起教學生。開始時是到學生家,或是讓學生來自己家教學生,後來隨學生的增多他們開始籌備開學校。今年夏天,他們在溫哥華西區開了自己的語言學校,教韓國人、日本人學中文,教中國人學日文。剛開了兩個月,學生已達80多人。Tony喜歡這份工作,說:“我打算一直干下去了。”如果發展順利,他將在西溫或北溫開分校。
  回顧自己這幾年走過的路,Tony感到滿意。他說,高學歷在溫哥華找工作一定要心態好。如果本專業的工作難找,可以嘗試做其他事情。他說:“新移民在加拿大發展有個規律,3年就適應當地生活了,4年工作生活就上軌道了,5年就可以過正常生活了。”所以他忠告新來的移民朋友,在加拿大生活,不可有不實際的想法。踏踏實實地努力,一定可以找到適合自己的出路。

開店不忘專業
  蔔樂泉在他開的壽司店工作時,像一個地道的小餐館老板。戴帽子,系圍裙,滿臉笑容。他也送外賣,做服務員,東西壞了自己修修補補。來加拿大開壽司店,是他四五年前辭去電器公司的高薪職位,以博士學歷技術移民加拿大時未曾想到的。
      他願意對新移民朋友們分享的經驗是“來到加拿大,要忘掉自己是博士。”
  開始時,他以為憑自己在日本的化學博士學歷,夏普子公司研究所主任研究員的資歷,找到技術工作應該不困難。本來是雄心勃勃,誰知找了一段時間都沒有找到,加拿大的就業市場與他們想像的反差很大。他們是一家三口移民來的,夫妻倆帶一個女兒。剛落地一個月,妻子懷孕了,反應很厲害,這時想反悔再回日本或中國都暫時不可能了。用了一陣子積蓄,蔔樂泉開始出來打工。
  博士找工作有什麼特點?蔔樂泉說,大學本科畢業生出來工作是尋找鍛煉的機會;碩士找工作是找獨當一面的位置;博士在讀書時,老師只給幾句話,就可以從頭至尾做一個課題。博士要做的工作,應該能夠發揮博士的水平。來到加拿大,他發現市場上沒有適合自己的位置,只好先設法謀生養家。他說:“生存第一。”
  蔔樂泉先是找了一份送貨的工作,沒說自己是博士,只說自己是技術移民來的。他開貨車,也搬貨。後來,他自己買了輛卡車,開了自己的小貨運公司,這樣干了一年多。
  後來,有機會買下在Alderbridge夾三號路的順壽司店,做起了餐館老板。
  餐館不大,符合他的要求。他創業的原則是:“一是不要貪大,不要怕小,先干起來再說。二是摸石頭過河,邊做邊摸索經驗。”他的目標也不大,“最基本的目標就是別賠了。”
  蔔樂泉頭腦清楚,做事認真,又有在日本10年的生活經驗,開的壽司店很地道,生意不錯。他干一行,愛一行,在開壽司店的過程中也找到了滿足感。
  他的太太又生了一個女兒,家裡有四口人了。一家人要吃飯,需要穩定的的經濟來源才感到踏實。蔔樂泉覺得在溫哥華生活,一定要現實,因為生活是實實在在的。

想重返專業工作
  但蔔樂泉的心裡總會有一點兒遺憾。“我學了20多年,出過書,獲過獎。腦子裡的東西不應該浪費。”他學的是應用有機化學,搞的是功能性有機化合物的研究。他研究的機能性色素,可以用於制藥、診斷檢測、印染等方面。他希望重新找到自己的專業工作,學有所用。“即使是做義工也好。”他說。
  回顧移民前後的經歷,不論是做研究員,還是做搬運工,或是做小老板,蔔樂泉覺得“做什麼都要盡自己最大努力。”他開搬運公司時最多時一天工作十幾個小時。“如果不是全力以赴,不可能達到最佳程度,人能達到的極限也是不斷提高的。就像100米短跑運動員開始時最佳成績是10秒,拼命努力下次達到11秒。慢跑則水平永遠無法提高。”他說。

拋妻棄女為圓夢
擁有博士學位的高學歷人士,通常給人的第一感覺是知識淵博、秀外慧中、氣宇軒昂。開口滔滔不絕,行事則深謀遠慮。這樣的人,他們來到加拿大后,會怎樣開始他們的移民生涯呢?他們的移民生活,會有與眾不同之處嗎?

      與記者面對面而坐的趙林(Leon),不善言談,卻字字珠璣。
      Leon是個化學博士,在南京藥學院讀的大學,浙江大學讀的碩士研究生。碩士畢業后留校工作,過了幾年教書育人的日子。他形容那段日子“有點‘閑云野鶴’的味道,有課則上,沒課就看看書,與朋友下圍棋,生活愜意卻似乎缺少點什么。”
      后來,Leon明白了,他感覺那時的生活有點“混日子”的意思,他從小的理想是做個科學家,是要不斷地發明創造,是要過每天有創新、有不同的生活。于是在女朋友的支持下,他發奮考托福(TOEFL),廣發信件聯系學校,終于在1993年被美國的芝加哥大學(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化學系錄取,攻讀化學博士的學位。
      在讀書期間,Leon和女朋友結了婚。婚后的Leon一心撲在學業上,感覺生活“甜蜜而充實”。但其實那時候的生活是比較辛苦的,讀博士的獎學金有限,除了繳納學費外,余下的錢供兩個人的生活真的不夠,所以Leon自己課余去餐館打點零工、送送PIZZA外,妻子也需要出去打工賺錢,貼補家用。“我正是那種人們所說的‘PhD’呢,既攻讀博士學位(Doctor of Philosophy),同時還是‘Pizza & Hotdog Delivery’。”Leon很開心地說。
      Leon花了三年多的時間,拿到了芝加哥大學的博士學位,他坦言很喜歡那段時間的生活,除了上課外,他把很多的時間花在實驗室里,不僅完成了高水平的畢業論文,還同導師和其他同學一起,完成了兩個學校的重點課題,在專業雜志上發表了三篇文章。妻子也為他高興,并一心期盼他畢業后,找一份專業工作,結束窮學生的苦日子,開始中產階級的生活。
      可是Leon找工作的心情,沒有妻子那么急迫。他喜歡芝加哥大學實驗室的環境和學術氣氛,所以拿到博士學位后,他繼續留在導師的實驗室里做博士后的研究,同時也發出了一些求職信,還辦理了加拿大的技術移民申請。
      做博士后研究不到一年,Leon就進入美國西雅圖一家很大的化工公司工作,做新產品的技術開發,年薪可觀。然后,他們買了房子,換了新車,女兒也出世了,生活好像是上了“軌道”。
      這樣“幸福”的生活過了四年,Leon又感到了“Boring(無聊)。”日出而起、日落而歸;工作穩定,生活富足;是許多人夢寐以求的,可是Leon覺得這種生活,與他當年在浙江大學的日子太相似了,他不愿意自己的生活在十年奮斗后,又回到原點:“按部就班、一潭死水。”Leon形容道。
      一個讓Leon的生活出現轉折的“機會”,不期而至。
      西雅圖的公司為Leon一家辦的美國綠卡,遲遲沒有下文,而Leon自己申請的加拿大移民卻有了結果,他和妻子都很高興,在一個周末,他們一家開車子,北上來到加拿大邊境處登陸(landing),拿到了加拿大的楓葉卡,成為了加拿大的永久居民。
      有了楓葉卡,對Leon的妻子來說,是多了一個選擇,當他們拿不到美國的綠卡時,他們可以來加拿大定居;對Leon來說,這就是一個機會,一個機遇,一個開始實現理想的契機。經過深思熟慮后,Leon跟妻子商量,想辭掉現在的工作,北上溫哥華,開公司,干一番事業。妻子堅決不同意,無奈之下,Leon和妻子離婚,賣掉了房子,(沒有了Leon的高薪還房貸,妻子一人工作供不起房),將大部分的錢留給前妻和女兒,帶不多的存款和一個行李箱,一個人來到了溫哥華。
      Leon在溫哥華生活的目的很明確,開一個化工技術公司,開發新技術產品,將自己所學知識的轉化為可用的產品,既服務社會,也體現自己的價值。很快地,Leon在本拿比的一個小型工業區租到了實驗室,置辦了儀器設備,心無旁騖地干起來。
      轉眼之間,Leon來溫哥華已經四年多了,憑過硬的技術和周到的服務,他的公司接到了越來越多的訂單。回顧辦公司所走過的路,第一年基本是貼錢出房租、買藥品;第二年還是要貼錢,但有了少量的訂單,可以支付買藥品的費用;第三年已經有了一點點的盈余,能給自己發工資了;第四年,公司的業務有了很大的發展,Leon一個人已經應付不過來了,于是雇了一個員工,雖說是兼職的(part time),但這意味Leon成了老板,有了自己的企業。
      “博士學位對我來說,與其說是一個榮譽,不如說是一種動力。讀了那么多的書后,就感覺不能滿足現狀,要時時挑戰自己,要讓自己的人生不白活。”Leon這樣總結自己的移民生活。而且他還向記者透露,他已經有了一個志同道合的女朋友,她也有博士學位。
      追求不平庸的人生,這顯示了Leon博士對生活的熱愛、對事業的執。

不蒸饅頭
為“蒸”氣
      來自北京的楊博士,談起自己的移民生活,有一點點惆悵。
      楊博士拿的是北京農業大學的林學博士學位,九十年代末作為中國國家教委派出的訪問學者,在卑詩大學工作了兩年,之后返回北京農業大學工作。
      按部就班地,楊博士提了副教授,半分配、半購買地擁有了住房,妻子也在學校的圖書館工作,生活也過得不錯。“可當時在北農大,雖然人人稱呼我楊博士,但我卻是個‘土博士’,在學校的各項待遇,特別是科研條件,比起那些在國外拿學位的‘洋博士’們,差得很遠。還有,雖然我在啟蒙時受的教育是‘知識越多越反動’,可現在的潮流卻是‘知識越多越敢動’。也許是受潮流影響,也許是年輕氣盛,當有一次系里把一個我花了很多時間和精力申請到的課題,讓一個‘洋博士’當課題領頭人時,我一氣之下,移民來了加拿大。”楊博士語氣平靜地說。
      不蒸饅頭“蒸”(爭)口氣的楊博士,在溫哥華開始了他的移民生活。
雖然擁有博士學位,雖然卑詩省擁有大片的林木,但作為林學博士的他,要找到相應的專業工作,非常困難。一年后,楊博士不得不去社區大學讀了個為期七個月的電工技術課程,勉勉強強地在朋友的介紹下,進了一家電子工廠工作,得以養家糊口。
      在電子工廠工作的楊博士,可謂“身在曹營心在漢”,并不能安心工作,也無法安心工作——低廉的時薪、幾乎是體力的工作,讓他不敢跟同事和上司講他的博士學位,也不忍心看妻子和兒子在周末買菜時,“分分必較”的樣子。所以,他一邊工作,一邊不懈怠地找工作。
      一年多前,楊博士進了卑詩大學曾經工作過的地方,做起了博士后的研究,合同期為兩年。在這一年多的時間里,他起早貪黑,異常努力,希望在兩年的合同期滿后,能夠延期,或是留在研究室里當助教。但是照現在的情形看,不太可能。雖然他的導師——也就是課題組的老板,對他的工作成績很滿意,但課題組的經費有限,只能雇他兩年;要想當助教呢,得有職位空缺才行,沒有空缺,你空有一身本事,也無法如愿。
      當記者向楊博士問起擁有博士學位的感覺時,楊博士思索了一會兒,回答說:“我認為讀太多的書,讓我的思維模式和行為方式都有些僵化,或者說容易形成一個定式。在學術研究的象牙塔里呆得太久了,適應社會急劇變化的能力比較弱。”
      不知楊博士私底下是否會后悔當初的負氣出走,因為他留在國內的同事和同學們的生活現狀,都比他好很多。當博士后研究的合同期滿后,楊博士是會回去當電工、并繼續尋找專業工作呢?還是回流北京去做教授?對此,楊博士現在也很難做出抉擇,他坦言這需要和妻子和孩子商量,看來楊博士的移民之路要如何走下去,現在還充滿了變數。



Tony在他開的東亞語言學院辦公室。

蔔樂泉在日本宣讀論文的會場。

在溫哥華,一些新移民不得不做低薪的藍領工作,以養家糊口。